娟兒她娘啊,哎,娟兒不是才進府沒幾個月麼,派到三姨太房裡,本來這是個肥差,好不容易才進去的,哪知道竟出了這種事,好像倒巴巴的進去送死似的了。”譚承嘆口氣,七七八八一下子就說明白了,我再看娟兒她孃的樣子,心裡酸酸的,也自覺得難過。
譚大夫忙活了一陣,才終於抽出空兒過來,他向來仔細,以往看他抓藥寫方什麼的,都是來回斟酌,慢慢量度,每回託我娘縫做的衣物,我送來給他,也都得要看過針腳什麼的。雖然我娘乾的活從來挑不出毛病,但他就是這樣的性子。
“好,你等等,我去拿錢來給你。”譚大夫說著,就拿著包袱進去櫃檯裡,他的確年紀大了,我看他手腳越來越慢。
突然有幾個壯漢氣勢洶洶地闖進生藥鋪來,看見娟兒她娘及那幾個陪著她的人,為首一個指著罵道:“你們帶她到這來幹什麼?府上難道沒有休息的地方?你們是故意要把府上的臉面丟到外面來?”
那幾個人中一個答道:“不是怕她真出什麼意外麼,府上過來這又不遠……”
“還犟嘴,還不快把人帶回去!大人恩典,要給她幾十兩銀子呢!”那人說著,一邊催著他們趕快把娟兒她娘帶走,娟兒她娘好像已經哭得沒力氣了,癱在那只是掉淚,他們扶她起來慢慢走了。
“譚爺爺,那我回去了。”我向譚大夫告辭,又跟譚承擺擺手,譚大夫卻叫住我:“誒,小月啊,去跟桃三娘說一聲,晚上我想去歡香館喝一盅,請她替我把酒溫好啊。”
“好!”我點頭應道:“您老愛喝竹葉青,而且燙熱的壺裡還要加上幾朵菊花,我都知道了。”
“呵,叔叔貪杯,連小月妹妹都知道了。”譚承在一旁擦嘴笑道。
譚大夫只是笑笑點頭讓我走了。
柳青街之所以叫這個名字,大抵是因為這一路的兩旁,都是數十年的柳樹吧。春夏日裡,條條垂滿柳葉青青,風拂著蔭涼,可現在冬天,只是根根蕭條,禿光的黃灰,即使是白日裡,看著也是這麼枯萎衰落。
那個叫娟兒的女孩子,不知道是遭遇到什麼才死的,又是因為夏燃犀那個餓鬼嗎?他好像還故意嫁禍害了秋吾月?為什麼?
歡香館裡桃三娘在忙著做菜,但奇怪的是清一色都是豆腐;有芙蓉豆腐,是把豆腐都用模子印出花型來,然後菇丁筍片湯煨熟,我看見那幾個花型的銅製模子:“三娘,這是哪來的?好漂亮!”
“噢,是元府早上派人送來的,要我做幾道豆腐菜給送去。”桃三娘答道。
“元府那樣大的官家,自己應該都有磨房可以磨豆腐吧?卻還巴巴的來找三娘做這幾盤。”我笑道,順便也替譚大夫傳了話。
桃三娘手上正把一張蒸軟的幹荷葉展開在碟子上,然後在油鍋裡把麵筋、素海參和豆腐略煎黃又配上調料勾好芡,才倒在荷葉上,說這道是荷葉豆腐;何二則把一罈子糟的腐皮,捲上熬沙了的紅豆、香菇、糯米,像包的粽子似的,名為如意卷;另外還有松仁燒豆腐、素菜煨麵筋、豆腐白菜餡餃子等好幾樣形狀風味各異的豆腐菜,雖然材料仍然是稀鬆常見的,但經過桃三孃的手藝烹製出來,就是特別的美味獨特。
“元府好像今日是請了有道行的人來,許是近來禍事連連,所以請來看風水或是驅邪的吧。”桃三娘這麼低聲告訴我:“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制住春陽他們。”
“三娘你也不知道嗎?”我有點疑惑。
“呵,所以待會正好去看看啊。”桃三娘有點促狹地道:“你去不去看看?反正送到了就回來,不耽擱。”
“好、好啊……”我總覺得現在去元府,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事情發生,但還是不由地答應了。
我後來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這次桃三娘會主動叫我跟她一起到元府去湊那個熱鬧。明明元府上下已經亂成那個樣子,有兩個殺人不眨眼的餓鬼,還有咬人的狼狗……
一路上,我惴惴不安的,有點後悔跟三娘來了,腦子裡一下子湧起的都是上一次到元府去的情形和畫面,這些日子我連想都不敢想,夜裡甚至都會做惡夢:“三娘,上次、上次那個叫抓住我,他們管它叫什麼鬼的?也是餓鬼妖怪?”
桃三娘手上挎著一個籃子,今日她著了那身冬天裡常穿的白底紅邊棉襖棉褲,一色的包頭,耳鬢側和衣領口,都繡有兩朵對稱的紅梅,轉過身去還能看見她腦後別一把雕花象牙櫛的,十分明豔光彩,聽見我問,她毫不在意地笑道:“你曉得元府吧?那宅子從元家祖上發跡到元老爺這一代,已經是第四代人了,算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