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心裡七上八下忐忐忑忑的,但還是照做了,回頭那人領著我又回到歡香館。
不知是不是因為元府的馬車和家丁看來都太過張揚的緣故,歡香館今晚沒什麼別的客人,元老爺索性就叫人把附近幾張桌子搬離遠一點,這樣看起來較寬敞。
我去到一看,果然那黃裳的男孩子手裡拿著個球,坐在那裡默不作聲,春陽則整幫元老爺和那長沙人倒酒,看神色他們已經喝得有幾分醺醺然了。
一看見我,元老爺便和藹笑笑招手道:“來,先坐下,還沒吃飯吧?”
我心裡怯怯的,依言坐下,但也只是挨著凳邊,凳子帶著我整個像是要往後倒了,我趕忙雙手扶住凳沿。
“呵,別怕。”元老爺笑著寬慰我,示意小廝給我擺上碗筷,我連頭都不敢抬,這個時候桃三娘怎麼也不在跟前?還在廚房裡忙著做什麼?我心裡不停嘀咕。
“來,先吃點菜。”元老爺讓人把滷雞和點心放到我面前,又叫人給我盛飯。
“謝謝……”我小聲道了謝,拿起筷子,卻聽那春陽問道:“這位妹妹也喝點酒嗎?”
我一驚筷子差點沒掉了,連忙搖頭兼擺手:“不、不用了,我不會喝酒。”
元老爺抬手止住他:“春陽你還故意嚇唬人家。”
春陽笑答道:“大人,這位妹妹我曾見過的,再次見面,也不必過於生疏。”
“呵,也是。”元老爺舉起手裡空了的酒杯,春陽又順勢給他斟滿:“趙先生,這料絲燈一千兩銀子我買下如何?”
“這……”長沙人似乎低頭思慮了一下,他身旁站著的小廝一徑為他杯裡倒滿酒,終於他下決心一般用力一點頭:“好吧!一千兩就一千兩,大人快人快語,我也不磨磨蹭蹭。”然後舉杯:“就當與大人交下這個朋友了!”
元老爺也舉杯與他相碰:“好!”
他們剛乾了一杯酒,就見桃三娘捧著個托盤從後面出來了:“二位都好酒量啊。”
我好似見到了救星:“三娘!”
桃三娘看見我,卻似乎不以為怪異:“咦?桃月兒你來了正好,嚐嚐我這蟹黃湯包子如何?”說著,就把一碟灑了姜霜的醋和一個大蒸籠擺放到桌上。
“老闆娘!你來了正好,你也忙了半天了。”那長沙人不知是生意做成了,還是喝酒喝的,特別高興,起身親手拉來一張椅子,按桃三娘坐下,又叫小廝趕緊拿來一個酒杯:“來、來、來!這是元大人府上窖藏的上好菊花酒。”
桃三娘只好陪笑著接過來,與那長沙人和元老爺幹了一杯,見我一徑看著她,便拿筷子給我夾來包子:“快!趁熱吃。”
我點頭,拿著筷子,這時聽見那元老爺也在叫那黃裳男孩子:“吾月,先過來再吃點東西。”
那男孩子開始不動,春陽就拿起筷子夾了一個包子放到他面前的碗裡,那男孩子雖還抱著球,但也順從地把包子吃了。
那盞料絲燈一直亮著,照得歡香館內流光溢彩,煞是好看,那長沙人這時不知是喝多了兩杯還是怎地,忽然大聲感慨起來,滔滔不絕說起了自己兒時故鄉的事,聽來是十六七歲時,便離鄉背井出來,只覺得天下之大,看之不盡數之不完,因此多年來足跡也可算是走遍五湖四海,但人到了中年,靜下來想想,也經歷過多少困病生死了,到今日卻仍漂泊不定,由不得不生感傷之類。我看著他一邊說話,一邊自己倒酒,又連喝了數杯,嗓音也越來越放粗。
我忍不住偷眼望去在座其他人的神情,元老爺面帶微笑,時而輕微點頭附和,而那春陽,那眼睛裡在我看來卻是帶著點似笑非笑,那黃裳男孩子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漣漪。
他又來敬桃三娘喝酒的時候,桃三娘勸他:“客人你要喝醉了,再吃點菜吧。”
那人不依,好說歹說非得把桃三孃的酒杯滿了,兩人再乾一杯。
春陽站起身對我說道:“你吃飽了嗎?我們去玩球吧?”看我還愣在那裡,他又指著黃裳男孩子說:“他叫秋吾月,比我小,但也比你年紀大。”
他說話的語調溫和,目光與神情此刻清朗得就如泉水一般,我若不是那天晚上親眼看見他那如鬼魅一樣浮現在我家牆頭半空,說那種吃人恐嚇的話,那種讓人打心裡不寒而慄的詭異猙獰表情……不然實在不能相信,就是眼前這個少年。
元老爺拈鬚點頭:“好,去吧,小心別摔跤。”
元老爺的話甚至都讓我感到一絲寒意,他對待兩個少年,就像自己最心愛的孩子一般,但明明他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