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部分(3 / 4)

小說:饕餮娘子 作者:低訴

誰?你要幹什麼?這是我兒子!在睡覺呢!”

我跌坐在地上哭喊道:“娘!我是月兒啊!”可我娘完全聽不見我說話了,她一手緊緊抱著草襁褓,揮起另一手拼命沒頭沒臉地打在我身上,失心瘋地亂叫:“不許帶走我兒子!這是我兒子!……”

我爹趕了過來,死死抓住我孃的手大吼道:“別打了!這是月兒,你真是瘋了麼?”

我娘被他吼得一時又愣了神,再看看地上的我,半晌哽咽的喉嚨裡才噴出一口哭腔:“月兒啊,我的月兒,娘對你不住,才有今日這報應吧?你弟弟離了我去,這日子我也沒活得沒什麼指望……”

我哭著上去抱住她:“娘,別說了!別說了!”

我轉而對我爹哭道:“弟弟怎麼會這樣?買的藥沒效麼?”

我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唉,我拿了錢回來,你弟弟已經、已經斷氣了……官差的人挨家挨戶都在搜,有得時疫死的都必須來這兒集合了當日送出城去……燒……唉!”

我娘聽到燒字又瘋了,死死抱住我弟弟的屍身,把身邊所有人鉚足勁兒往外推:“不許燒我兒子!不許燒我兒子!他只是睡著了,早上還跟我說話,會喊我娘……”我孃的這些肝腸寸斷的哭訴,引得周圍的哀慟聲更響徹了一片。

我只得跪到我娘腳下抱住她的腿:“娘!您別這樣!弟弟已經去了,您就讓他走得沒有牽掛點吧!聽見您這麼難過,他也不得超生啊!娘!”

我的話興許說到娘心坎上了,她的哭聲一滯,慢慢低頭看著我,人也軟了下來坐在地上,又看看手裡的草氈襁褓,眼睛直直地淌淚。我爹拉我起來,流著淚給我把褲子上的灰拍了拍:“這是嚴家給你做的好衣裳,別弄髒了回去捱罵。”

我聽了這話,心裡竟一時恨不得當場就死在爹孃面前,過去一年在嚴家生活的種種小心謹慎,一時都湧上心頭,只覺得娘方才那些厭世決絕的話也不無道理,放眼開去,滿目多少生死離別,往後的日子真不知何時到頭,確實不如不活著好……“爹!”我悲從中來,無法遏制地哭著投入爹的懷中大哭起來。

末後,官府的人將死者名錄清點完畢,共有三十四具屍身,便一張草蓆一個人地捲起捆好,分別壘疊入幾輛馬車之內,不準親屬跟隨,由官差押運出城去,擇個偏僻地點燒淨了事。

我和我爹好說歹說,才終於哄得我娘放手,把弟弟的屍身交給那些人,然後分別左右一起攙著我娘,我們一家三口隨在一眾哭嚎的人群裡看著幾輛車子遠去。

之後,我再隨著爹孃回到竹枝兒巷的家中,已將至酉時。我爹怕我回嚴家晚了捱罵,便一直催我回,但我娘自我弟弟被送走後,就一直緊緊攥住我的手不放,而我此刻又何嘗想與他們分開?於是便坐下陪我娘收拾弟弟的衣物,收拾幾件,又相偎著哭一場。還是我爹再三說,既然嚴家二少爺通情達理,你也不要過於耽擱,辜負他的信任。

我聽了他的話,只得收拾心情,由我爹送我出門,他本想徑直送我到嚴家,但我覺得放任母親一人不妥,就拒絕了,我爹又拿出我給他的那幾吊錢來還我,我更是不要,畢竟在嚴家衣食不用自費,我也不私自買什麼胭脂水粉,自然用不到錢,只願爹、娘能夠溫飽,我也就沒有牽掛了。

辭別他們,我路過歡香館門前,卻見臺階前空蕩蕩的,敞開的門裡沒半個食客,想起從前這柳青街上來往喧囂,歡香館裡人頭擁簇的情形,真覺得恍如隔世,叫人說不盡的心灰意冷。

因是想著太陽完全下山之前趕回嚴家,又是徒步,也就來不及與桃三娘話別了,我再歡香館門前看了兩眼,便匆匆上路。

我緊趕慢趕到了嚴家,已經戌時初了。家規有定,下人自己平時出入,是不允許走正門的,只能從大院後邊兩角門進,只是我走角門,就得進入旁邊那條巷子,自去年冬,這條巷子裡一排的房屋十有八九因滴到鬼車鳥的血,而牽五掛六地燒個罄盡,小戶人家一時無力籌錢蓋新屋,是以大部分人就都搬遷往別處居住去了。

每當入夜後,這條巷子裡便顯得格外幽黑蜿蜒,一幢幢黢黑破落的房屋、歪斜的門板、半人高的荒草暗影、此起彼伏各種拖長或短促的蟲鳴,在這時刻都會顯得比往常更佳詭異莫測。

我白日裡見了那麼多死人,這會子想起來,臉皮、頭皮都開始發麻,只得目不斜視地往前快走,平坦的石板路在腳下顯得溼滑,我幾番差點摔跤,給自己心裡說著,沒事的,這段路不長,前面就要到了,可偏偏事與願違,前面彎角一扇頹圮的大門裡,一束火光毫無徵兆的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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