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下來,菊兒能體諒他們的少見多怪,小姐的活潑性子是叫人吃不消,她有點後悔接下這個苦差事。
然而現在後悔為時已晚,誰教她只是個卑下的奴婢,人輕言微又沒膽反抗莊主的命令,拖著一條小命以“殉”主,望能得個全屍。
唉!誰來可憐她。
“鬼鬼祟祟非君子所為,欠管教。”季小奴心念一起,足下有了動作。
大如鵝石的物體半弧劃過,在兩人頭頂上突然爆裂,黏不拉磯的紅色液體毫不客氣地霸佔他們的頭,汁液順勢爬滿面,一道道似刀砍過的血痕。
本該是駭人景象,此刻是引人發噱。
當下最訝異的兩人沉著一張臉,怏怏不快地頂著一身抑鬱,腳步不自在地往前邁去,每一步都隱含怒氣。
“你在做什麼,該死的女人。”柳膺月狼狽地抹掉臉上的石榴汁。
江上寅倒是沒有動作,任由石榴汁染紅了一身,神情深不可測,似怒似惑,帶著審思的意味直盯著她瞧,意圖找出些什麼。
他不言,旁人也無從臆測。
“嘖!你恢復正常了,我還以為你打算當我姐妹嘍!”可惜了鶯聲燕語。
眼前閃過一個模糊影像,柳膺月戒備的問道:“你是誰?”
“唷!柳二莊主貴人多忘事,才一夜不見就忘了我的大恩大德,難道是物以類聚,學會忘恩負義。”
這調調、這口氣,活像是小乞丐的再版。
小乞丐?!
不……不會吧!一定是他想得太多了,兩人相差甚遠,怎麼會呢!柳膺月在心裡說服自己,只是……理智似乎有自己的意見。
“我們……見過面?”他問得很含蓄。
季小奴輕蔑地拈拈葉片。“怎麼會見過呢?你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我只不過是小小草芥苗罷了。”
愚味至極,目清心盲,笨蛋總是看不見真相,洗了個澡,換了套衣服,他就分辨不出光和影的區別。
“姑娘應是前些日莊主親自‘恭迎’的那位小乞兒吧!”江上寅十分確定。
柳膺月驚呼,“你是那個小乞丐?”
心中大概有個底,卻一直不願去承認,他實在不太想接受眼前爛笑如花的佳人是髒汙的小乞兒。
如出一轍的刁蠻無禮,是無法抹殺的事實。
“你瞧上寅哥比你有大將之風。”
這“上寅哥”可不是尊敬,而是嘲諷他的鎮定能力。上寅,上癮也。
柳膺月看不慣她的粗鄙舉止。“女孩子家應該要秀氣些,你……你太……太破壞美好畫面。”
“哈!抱歉,天生乞丐命,裝不來大家閨秀,你就忍耐點看。”秀氣一斤值多少?她商儈氣質立現。
在外浪蕩久了,沾染不少惡習,想改也難。
而她向來不是男裝打扮就是一身乞丐裝,來往接觸的皆是不受禮俗約束的奇人異士或販夫走卒,江湖兒女自是快意啖肉,大口暢飲,誰會計較是否得體。
“錦衣華服,你至少表現出一點女兒態,不要白白糟蹋與生俱來的好容貌。”柳膺月哀嘆著這真是失望而短暫的愛。
同樣相貌出眾,任家表妹美在典雅清麗,溫婉可人,是當今仕女最佳典範。
而她的美呢!狂風恣放,嬌野不馴,似正似邪,雖是言詞尖刻,舉止不雅,但那股麗質天生的純靈氣息硬是氣煞群芳,獨特飄然。
如果能靜止不動,誰敢說她不是貶落人間的凌波仙子,可惜……
錯栽荷塘的芙蓉,失了顏色。
“淺薄。”季小奴冷哼一聲。“女人只重皮相,再好的容貌也禁不起歲月的摧殘,何必惺惺作態表風雅,那太可笑了。”
“你很毒哦,拐著彎罵我故作君子,我好心給你忠告反惹一身腥。”
這叫吃力不討好,自找黴頭觸。
她雙手抱拳卻缺乏誠意。“感謝感謝,你怎麼不去關心街尾的大黃狗生了幾隻小雜種狗。”
“是,我很雞婆。”柳膺月摸摸鼻子算認輸。
孔夫子有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可見先人聖賢預知女子的難纏和姦險小人同等,他是書香子弟,謹當慎之。
“柳二莊主,你很沒志氣,這樣就朝女人低頭了,我還沒感受到勝利的甜頭。”她一副“你很孬”的神情。
“君子無所爭,我才不想和娘兒們一般見識。”輸贏都落人口實。
人要有自知之明,柳膺月袖子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