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
陸游也沒再說話,悄聲走到了睡榻旁,看到蘇小琬的臉因為生病而微微潮紅,心裡一緊,立馬泛起汩汩內疚來。是他不該,放著她獨自在家中吃苦,他知道這半年多來,蘇小琬在家中定是看了他母親不少白眼,可他遠在平江府,實在無力日日護著,思及此,他忙心疼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臉。
她在夢中呢喃了數聲:“三哥,我想你……”陸游聽得鼻酸眼熱,差點兒落下淚來。
他緩緩躺下身來,輕輕將她擁進了懷裡。
以往睡覺時,她很喜歡在他懷裡蹭,跟只小貓似的,能將他的心都融化下來。眼下,她的臉貼上他的下巴後,還是下意識地蹭了兩下,迷迷糊糊中將一雙依舊冰冰涼的手塞進了他的衣服取暖。
他打了個寒噤,將她擁得更緊了些:“身子怎得這麼涼?哎。”
蘇小琬昏昏沉沉睡了一個時辰左右才醒過來,睜眼的時候才發覺自己抱著個暖乎乎的人兒,她吸了吸鼻子,嘟囔了一聲:“還沒醒啊……這個夢真長……”
她說著便閉上了眼,放在她腰上的那隻手卻輕輕動了動,耳邊響起那個叫她魂牽夢縈的聲音:“小琬,我回來了。”
她剛剛閉上的眼,乍然睜了開來,先前還朦朧的眼神,此時滿是震驚。她呆愣愣地僵了好一會兒,直到有個柔軟的吻落在她額頭,她的眼裡才突然迷濛一片,掙扎著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湊上去親了又親:“你回來了啊。”
她好想他,她一直感覺,這個時代除了他之外,別個人都是可有可無的。她天天盼著他回來,太陽落下去月亮升起來,晝夜交替了那麼久卻總是等不回來他。她心裡好難受,大年夜裡看到陸家大兒子一家其樂融融,唯有她和二媳婦形單影隻,她突然就感覺她好像成了另外一個二媳婦似的,心裡格外不是滋味兒。
陸游聽到她鼻音很重,又帶著哭腔,立馬心疼地給她擦眼淚:“回來了回來了,對不住,小琬,是我不對,大過年的都沒能回來陪你,是我不對,你罵我吧……”
蘇小琬高興地直哭,眼淚鼻涕全部蹭在了他的前襟上,待模糊一片後,她才抽抽噎噎地止住:“我……罵你……做什麼……三哥,我……好想你啊……天天都想……”
以前她剛跟趙家明談戀愛時,也會有這種日思夜想的時候,可她對陸游的想念卻又有些不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酥麻。每次想到跟他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她就忍不住傻笑,覺得心裡發暖,那感覺就像沐浴在冬日的暖陽下,是一種暖暖的幸福。
這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哭得如此沒有節制,上一次還是她落水醒來之後的事情,只是她那時什麼話也不說,哭得他心裡很慌。
“小琬……”他張了張嘴,想講他在平江府做的事情和盤托出。其實他也不想瞞著,只是怕她不理解,怕她有怨懟。他在家中是接觸不到韓將軍的,更接觸不到金兵的事情,然他心裡一直惦記著復興大宋的事情,是以,蘇小琬和平江府,他必須二選一。
陸游從她懷裡抽出帕子,輕輕將她的臉給擦了個乾淨:“方才回去的時候,我看到房中有個繡了一半的香囊,是你繡的嗎?很好看。”
她為他變了很多,他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歉疚。他娶她,本是想讓她讀詩作畫,繼續以前的文采,可她如今卻連針線都拿了起來。她以前很是忿忿不平,為何女子要整日在屋裡縫縫補補做些庸俗的活計,女子也可像梁紅玉一般上戰場助威,像之前的楊門女將一般上戰場殺敵。
蘇小琬想起放在案几上的那個香囊,她之前差人送去平江府一個,可是繡得不好,是以她才會又重新繡。只是,這段時日她沒有心思,那香囊已經擱在案几上好幾日,陸游不提的話她都要忘記了。
他看她面色還是一片暈紅,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這麼熱,是不是頭痛?”
她點了點頭,他趕忙起身:“躺一躺,我讓人去請郎中過來。”
采苓幾人不想打擾陸游與蘇小琬的親暱,外面又冷,便回了歇息的屋子烤火。陸游一路往外走,隱約聽到堂屋裡似有爭吵的聲音,便循聲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