洩其憤。兵者雲“哀兵必勝”,此刻鬼域兵勇已非一個“哀”字可表,大可謂之“死”,蓋其萬念皆空,唯餘取敵性命之意。如此一來,興鹽幫士氣先輸一陣,如何能當?
起初,興鹽眾人尚可全力應付;待到後來,凡興鹽死者無不去狀可怖,腰折肢解的大有人在,以致生者心下害怕,紛紛棄械而逃,有的跪地求饒,卻讓鬼域人手起竿落,劈下首級。凌雲軒雖非久經沙場,但總算鬥過幾仗,還從未見了眼前光景,只覺是自己失足跌入了血池煉獄,周遭唯有一事可為——殺人。
卻見一層落雪揚起,三匹駿馬踏蹄而至。馬上坐的三人均著大紅“鬼”袍,定是鬼域首領。三人之中,為首者為一面目清癯、長鬚達胸的中年男子;另一個是個鼻目清麗,髮束環髻的婦人,她既同那男子並列,輩分理當不低,但從容貌論,卻赫然是個未經風霜的閨中繡娘;二人身後是個年輕兒郎,正乃當年於劍莊大會耀武揚威的那人。
中年男子引行高喊:“莫留活口!”聲響為山壁反彈,迴盪數番“莫留活口”、“活口”。鬼域之人聞令,眼中異芒大盛,出招更狠於前,登時又有數十人成了竿下亡魂。
凌雲軒見雪地上紅血四散,屍積如山,本是白皚皚一張毯子,硬給染作暗紅,不由得心中大怒,想著興鹽幫中固有怙惡不悛之徒,但如此濫殺無辜,豈可坐視不理?登即氣凝雙掌,飛身衝入人群。只見他往來穿梭,如魚在水,掌印收發,卻是不分對方人眾,凡臨前者,盡使內勁封住其腹側章門、股沿環跳二穴,使之不可走動。
第十七章 仇消怨解息紛亂(三)
這一式“水面初平雲角低”出招飄然,變化多端,一經展開,便即令數十人頹然坐地。凌雲軒身穿興鹽幫服飾,本可隱瞞身份,但他出掌之時連“本幫”人馬也一併擊倒,明眼人一看便知有詐,這麼一來,竟是兩邊樹敵,周邊兵丁盡向他施以攻擊。
凌雲軒不敢停留,輕身向鬼域三首領處猛衝,以期制其關鍵。層層人眾結為大網,鋪撒開來,刀竿揮舞,怒海生濤似地一波波向凌雲軒湧來。
凌雲軒眼觀六路,急速收結心思,顯出驚人的冷靜,左掌上推,來拿面前眾敵即將劈下的兵刃。但那可是黑虎游龍竿及精鋼利刀,怎可以骨肉相格?卻見掌兵相交的一瞬間,凌雲軒以玄之又玄的手段側過臂膀,鑽身數柄兵刃間的空隙,掌若蟠龍,照眾人腕鬥太淵、列缺穴拂去,其勁似有還無,確不負“白雲千載空悠悠”之名。
袖管抖處,十餘把刀、竿落地。凌雲軒倒是肩頭旋轉,右掌由側面打出,以大開大合之勢連拍十餘記,正是一式“玉壘浮雲變古今”。一左一右,兩式相輔,乃結“坤”、“乾”二卦形,成合為“泰”。《彖》曰:“泰,內陽而外陰,內健而外順”。如此四通八達,別出機杼的招法亮出,威力自然非同小可,當先十幾人便即倒地。
中年男子目光閃動,嘴角微抬:“好功夫!”背後年輕人催馬上步,道:“爹,孩兒去應付。”中年男子將手一擺,凜然道:“你不成,讓為父來。”說罷,喝叱一聲,提氣離鞍,身當半空時劈掌而下,直直攻向凌雲軒腦頂。二人本有數丈之遙,但他輕輕一躍便可說到就到,已顯超卓之境,確可與凌雲軒爭一日之長短。
凌雲軒抬眼見到強敵欺至,就地轉起,一式“黑雲壓城城欲摧”逼開四周嘍羅,隨即騰身跳起,右掌勢卷沙石地撞向對手。兩掌抵住,凌雲軒不禁駭然。蓋男子掌勁之奇便是齊知行亦有不及之處,其既然能扛定自己十成功力,必當剛猛強烈,但觸掌之時直如手著片水般,絕無衝抗之感,尤為可怪的是,那人似乎並無用上甚麼借力打力、以柔克剛的法門,分明是一口真氣打頭陣,卻怎會有此似硬還軟的質地?凌雲軒靈光一閃:“用意!”他萬想不到,當今之世除去齊知行,尚有人可臻“用意”之境。
二人對過一掌,各自彈開。凌雲軒身在下方,先行落地,腿膝盤曲,正將身上所中千斤力道送至雪面,登時足掌下陷,直踏至雪下實地。中年男子則在空中如雀似鳥得翻了三個筋斗,姿勢舒展俊卓,灑灑然已立於兩丈之遠的地方。
男子振臂高呼:“都住了——”聲若平地驚雷,讓在場之人無不怵然。鬼域幫眾順從地退下陣來,聚到男子一側。興鹽幫眾人已元氣大傷,得此喘息之機,無不幸然,也乖乖地站到凌雲軒身後空地。
忽聽人群中一聲驚呼:“凌雲軒——”正是一名曾參與劍莊大會的壇主,認出他來。興鹽幫幫眾肝膽俱裂,本以為有人出頭大可躲過一死,卻不想竟是給死命冤家救了下來,暗忖凌雲軒莫非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