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有言在先,才讓凌雲軒故有留手,登即腦中神弦一繃,百感叢生。
突然,格羅本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渾身抽搐,牙關緊咬。凌雲軒立知格羅本必是氣息不調,中庭紊亂,當即手揮指起,封其任督二脈數處要穴,以為剋制。
格羅本自有知覺,曉得凌雲軒這幾指點地恰到好處,雖是看來輕描淡寫,內裡實在耗了不少元力。試想以格羅本內功修為,一旦著魔狂起,豈是凌雲軒翻手可破,這幾下點穴得以成功,也只有憑了他費力騰功方能見效。
摩尼教眾一見教主敗陣,凌雲軒又低身動手,心頭一跳,大呼:“教主——”均要上前護駕,卻聽格羅本顫聲道:“莫怕……”
格羅本搖搖晃晃起了架子,皺眉道:“你竟肯救我?”凌雲軒一愣,心想眼前分明是罪行滔天、勢難共存的大奸大惡之人,卻由尉遲武威一句話讓自心熄了敵意,卻不自覺地反手相幫。
看著格羅本一雙碧眼,凌雲軒嘆氣道:“江湖中人皆知‘冤冤相報何時了’之語,卻是口不入心,難從其誨,不知大師可否看破?”格羅本輕咳數聲,撣了撣衣上塵土,正色道:“老僧自問忠於聖教,死而後已,從未想過回頭省悟。方才遭閣下神技突打,若醍醐灌頂,忽有奇思。兩族恩怨固是難分是非,倘我執心於此,總是以仇復仇,以怨置怨,縱我一統數族聖教又怎樣,到頭來還是給人視為兇徒,眾生難服!想來,我那手段全無順教依規,救人濟世,錯了,大錯特錯了!”說著,雙目失神,怏怏回身,垂頭喪氣道:“錯了,錯了……”一邊說,一邊踉踉蹌蹌走到教眾中間。教眾們連呼“教主”,擁圍而定。
吳氏兄弟同韓家父子相顧愕然,不知這蓋世魔頭是否頓悟正道,全心悔過。這也該是格羅本命有此遇,若凌雲軒所用非劉漢成之氣,若尉遲武威前無懇言,若凌雲軒不能將格羅本數招擊敗,也便生不出這一段脫化真緣。
格羅本低聲連說:“錯了,錯了!”緩步離去。教徒們連忙牽了馬匹,隨其而走。吳蹤急道:“雲軒,不可放虎歸山啊!”凌雲軒抬臂道:“蹤二哥無需計較了!”進而朗聲道:“大師,尉遲兄記掛尊駕,於普陀大宅掃塌恭候!”
話音入耳,格羅本腳步一停,眼光一閃,已有了無限生機,轉首凜然道:“凌少俠以德報怨,老僧佩服,無以為報,現便說與閣下一些要情。”凌雲軒微笑道:“大師請講。”格羅本道:“秦宗權乃一武痴,貪念天下武學精華,朱溫擒拿各大派主事,皆為秦宗權偷師之請,而其所求,乃以蔡州作底,篡權黃巢。”
凌雲軒本以為朱溫此舉應是固權謀反之前奏,竟不想尚有秦宗權之故,不禁一怔,即抱拳道:“多謝大師提點!”格羅本搖頭道:“謝字修提,投桃報李!”說罷,起腳道:“朱溫湎於酒色,絕非閣下對手,可笑,可笑……”卻是遠遠行去。
凌雲軒品了品他那留話,不由得怪道:“朱溫湎於酒色,便非我對手麼?”這時,韓重山走來道:“想必那廝‘虛畜’氣已洩了。”
第十九章 走馬換質真言判(一)
韓重山釋白道:“當年,我偷得大法秘笈,得知‘虛畜’氣本賴陰陽定衡而生,習功者雖可成家生子,卻也忌諱縱慾貪色,荒於男女之歡,以免陰盛破氣,令‘虛畜’之功力毀於無覺。朱誠正因不知節度,未能大成;朱溫若是重蹈覆轍,體內‘虛畜’氣自然洩去。”吳蹤嘻嘻一笑:“不想那瘟豬也會沉湎女色,莫不是格老兒誆騙我等吧?”
韓重山樂道:“若要驗其真假,原亦不難,旁人或許不知,我卻自曉竅門。‘虛畜’氣勁洩出愈多,習者腹部便愈發脹大,古怪之極的。”吳蹤登時大笑:“這大法端的邪門,卻與那豬肚子過不去。”又好奇道:“不知當年朱誠挺了多大肚皮?”
韓重山回道:“朱誠自見身有福相之後,深自收斂,加之爛船尚有三斤釘,只令肚腹稍稍發起,形若圓瓜。當時,我還不知其因,及得了大法,乃明曉原委。”吳蹤撫掌道:“收斂了尚且大如大瓜一般,若放開了,豈不滾作車輪?咱們今便打探下朱溫肚大幾何,若是便便若鼓,那便不消顧忌,見面看打就是!”
幾人一同笑了,都說果真如此,則算是“天助我也”,朱溫在劫難逃了。
回到墓室,凌雲軒講了大致經過,想到沒除去格羅本替穎家及可兒報仇,不由得向徐雪瑩、穎氏二女致歉。三女倒覺轉惡為善更勝於手刃仇敵,識體會意地不作為難,也令凌雲軒大鬆一口氣。
格羅本既去,敵陣中唯秦宗權、朱溫可慮,倒是另要思及如何搭救關押的武林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