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凌雲軒也是萬般無奈方生此計,他既知朱溫生性頑強,絕不會輕易放棄,但實在別無他法,退而求其次,只能望以“首誓”之威將其震懾,若可得計,便是家仇難報,也總是換來蒼生一片前景,差有功德。
朱溫眼珠轉動,默然無語,一是要不圖霸業,寄人籬下地過活;二則是坐待秦宗權返身,同當場諸人引頸就戮,偷生冤死,均非其所願。
凌雲軒又趕問:“應也不應?”身後韓重山也叫:“朱大將軍,你若不應倒也無妨,有你這千金貴體殉葬,咱們這些窮苦弟兄卻也樂得。”朱溫恍然一驚,心想:“我又何必與這幫鼠雀較勁,屈死於此,的的不值,況且區區虛誓,有何懼哉?我便不信,人勝不過天。”遂道:“好,我應了。”
韓重山馬上接道:“那便行誓罷!”這邊人中唯他一人對興鹽幫知根知底,朱溫雖可誆過別人,卻不能在他眼前矇混過關。
朱溫臉色凝重,遲疑片刻,乃微微張口,將舌尖貼上下齒,輕咬去一層皮肉,令血汁染紅門齒,繼而閉目喃喃數句,這才開眼朗聲道:“興鹽幫次任幫主朱溫,承鹽幫首任元祖神示,就此立誓,若他日背叛黃巢、窮兵黷武亦或為亂江湖,便教我有子不孝、有女不貞,生受鬼斥、死無全屍,轉世為畜、不得超脫。”
韓重山聽罷,向凌雲軒點了點頭,以示禮全。凌雲軒也發了不傷朱溫的咒誓,乃向胡真喊道:“將解藥給他二人服下。”胡真遂將吳氏兄弟手足大穴封住,以防其甦醒後逃脫,這才於懷裡取了解藥,餵給二人。
看著吳影、吳蹤緩緩開眼,凌雲軒始能確信胡真並未使詐,這便點了朱溫幾處要穴,鬆開扣喉之手,此時一看,指頭都已捏紅了。韓重山卻上前補了兩下,令朱溫不得以轉穴之法破解經氣。對面胡真當即命人往大營馬廄牽來兩匹棗紅駿馬,將其中一隻拍趕向凌雲軒一側。
雨勢漸大,夾了電閃雷鳴,風生星隱。眾人已是渾身溼透,但滿腹心思都凝在相對而行的兩匹高馬身上。對面一匹馱了吳氏兄弟慢慢走來,凌雲軒也往扛了朱溫的馬兒股上拍了一掌,叫它過去。
第十九章 走馬換質真言判(末)
馬蹄下泥斑踏起,沉然落音。二馬相交而過,平安到陣。
凌雲軒急忙給吳氏兄弟解了穴,卻聽胡真大喊:“快與我家幫主解穴!”原來是他無法衝解韓重山以獨特手道封閉的經脈。
不等韓重山回話,朱溫即答:“無需著忙,兩個時辰後自會開通。”轉而望著凌雲軒、韓重山,硬聲道:“咱們後會有期!”遂吩咐手下往馬廄裡乘騎,領了幫丁向北而去。
看著朱溫揚長而去,凌雲軒心頭雜緒叢生,慨嘆、慍怒、愧疚、憤恨攪作兩行悽淚,潸然而下。此刻大家只有齊向凌雲軒幾個拜謝救命之恩。
凌雲軒木然呆立,並不答話,還是韓重山父子替他應酬,讓各人速速離開。各派散去,慕容昆、舞隨風二人走上前來。慕容昆抱拳道:“凌少俠,大恩不言謝,在下也沒什麼好報答的。日後但有所用,在下雖遠必至。”隨即大步走開,朝南行去。
凌雲軒這才清醒過來,輕嘆數聲,忽有所憶,向舞隨風道:“舞姨,穎家二位姑娘正與小侄一起。”舞隨風會心一笑,她之所以留下,正是想向凌雲軒詢問二女訊息,如今得知其平安,大感快慰。
正在這時,西北向傳來悶雷般陣響,定是秦宗權大隊人馬開來。凌雲軒六人即刻往馬廄裡牽了數馬,急奔出營,向落腳荒墳衝去。
或許是耽於整頓營中中毒兵丁,秦宗權大隊人馬並未四出追捕眾人,乃教凌雲軒等見縫插針地接出徐雪瑩、柳容她們,馬不停蹄地逃出汝陽地面。
次日來到一處廢棄驛亭,幾人下馬歇息,整夜亡命,到了此時方得喘氣。舞隨風拉住穎紫鴛姐妹噓寒問暖,凌雲軒則去關照徐雪瑩,誰料未說幾句,就聽舞隨風半嗔半嚴地呼道:“雲軒,過來!”
舞隨風同李虹秀情如姐妹,以此口吻發話,凌雲軒不可怠慢,前問:“舞姨,可有吩咐?”舞隨風瞅了瞅婷立一旁的穎雨芊,又轉首看過微顯疲態的徐雪瑩,輕聲道:“我方才聽雨芊講,那徐家姑娘是你妻子。”凌雲軒拱手道:“正是!”
舞隨風起身跨步,走近徐雪瑩一瞧,笑吟吟道:“凌家侄兒好福氣,娶得了你。”徐雪瑩亦羞亦喜,道個萬福:“舞姨過獎了。”舞隨風又問:“我從前那幼徒可兒,可是入了你家?”徐雪瑩默然頷首,卻因想起了可兒慘死,禁不住落淚。舞隨風嘆道:“生死有命,你也別過傷了。”說著,輕手撫了撫徐雪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