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似晴天打了霹靂,將幾人激出一身冷汗。凌雲軒閃入內堂,徐雪瑩慌道:“雲軒……救孩兒……”產婆又道:“我雖下了兩處銀針,卻是不見起色,這嬰孩不比大人,髒經未成,實難下招,我這便請師父來。”說罷,將孩子遞給凌雲軒,趕出大門,去尋正於別村的徐通榮。
只聽那娃兒啼哭時斷時續,忽而高亮忽而低沉,小臉漲得通紅。凌雲軒心想徐通榮出門在外,遠水不解近渴,若要保住孩子,唯有自行救治,倘將內力注其體中,自可逼出所吞羊水。當年普佛遞氣與凌雲軒,便與此相似,成功與否全看造化了。凌雲軒立即將孩兒抱至廳中,放開包被,乃知是個男嬰,也顧不上雙喜臨門,雙手點至其膻中、肺俞二穴,漸提功氣,細推而下。穎雨芊旋而擋至院門護法,卻也心神不寧地頻頻回首。
凌雲軒甫一上手,立感產婆方才所言絕非託辭,幼子經脈虛若無物,若急於求成,必定殃其腑臟震損,此等運氣之狀遠比當日他與趙晴、徐雪瑩行功療傷逼毒來得困難,而那時便即一無所成,今時又如何可為?但值此性命攸關之際,便是“霸王硬上弓”,也需試他一試。
凌雲軒渾身氣勁聚至指尖,一絲絲滲入孩兒體內,好似一盆滿水,只在底下開了個針眼大的孔,點點滴滴擠來。不及半柱香時刻,凌雲軒已是汗透青衫,身感虛脫,所蘊功勁散去,送出十成,卻只有一成入了娃兒脈內,餘者盡廢。但見兒子口角流出一線腹中羊水,凌雲軒不禁一振,深吸一口氣,誓不歇手。
半個時辰過後,女弟子將徐通榮喚來,慌慌張張跑到齋口,倒聽一聲洪哭。徐通榮一奇:“聽這響動,孩兒該當無恙,是何緣故?”進入一瞧,乃見穎雨芊摟著昏去的丈夫,大呼:“雲軒,雲軒——”
凌雲軒為救幼子,耗損內元,雖將嬰孩保住,卻因強持過久,當場暈厥,待其醒來,方知滿身功力竟失掉八成有餘,好不慘痛!然為人父母者,為護兒女皆可性命不顧,又何惜內力?管教凌雲軒見了三個娃兒咯咯一笑,甚麼不如意的也毫無介懷了!
又過數日,凌雲軒、徐雪瑩身子稍健,便給這龍鳳雙胎起了名號,因徐雪瑩喜好琴音,便將女兒叫作曉琴;而那兒子卻是方一墜地就經生死玄關,得名曉玄。徐通榮當即託人尋了金匠,給三個小嬰打造護身金片,又往普陀島觀音院做了法咒,求了平安紅線穿上,當他三個掛在頸圍。
第二十章 塵埃落定如意難(四)
凌雲軒功力驟減,料難復原,自是無力去找田令孜下手,心想家門大禍,算是朱溫、田令孜、格羅本三人之份,現如今竟不能區制其一,實在愧對父母在天之靈。徐雪瑩只有同穎雨芊善言開解,百般無奈間,只好送書齊知行處,略述此事,望其能開導凌雲軒。
齊知行回信說到當年初遇凌雲軒時,曾教導金懷恩曰:“前塵後念,存乎一心,逝者有意,未亡當明”。有道是逝者既已,生者最當為的非是尋仇,非是亡命,更非以身相隨,而是好生自愛,自重自強。鳳蘭兒雖鬱鬱而終,心間卻總盼金懷恩可得解脫;凌月剛夫婦拼死護了凌家血脈,難道便想他不顧生死安危涉危犯險,終其一生為仇念所困?拿得敵首自是告慰亡人,但若為此蠻然莽動,以致家破人亡,豈非更為不孝?天地悠悠,多少世事難如人意,細數之下,十居八九。
凌雲軒苦思冥想,心漸清朗,終將入川之事擱下。
三嬰滿月之日,止水齋一改清靜,眾友大聚於此,著實熱鬧一番。喜事已畢,凌雲軒便欲趁了中原稍定,回洛陽拜祭爹孃,二妻也覺理當,一家六口這便離島行船,向北而去,一路上*了劍莊、興鹽等幫會護衛,順風順水到了洛陽。
當年凌家血案之後,羅章瞞過田令孜爪牙,將凌家百餘口遺體鄭重收斂,齊葬在洛陽西郊一片楊樹林中,又令人刻了碑牌,一一照對,豎在墳頭。
眼看群墳土坯坍塌,荒草滋生,凌雲軒心頭一酸,黯然落淚,當即動手將父母柩位清整淨齊,同二妻叩首行禮,焚香祭奠,又將各墳稍為打理,重到雙親墳前低訴了這些年的際遇,這才依依不捨地悽然長去。
此次來洛陽,凌雲軒一家行止嚴謹,料無差池。誰想掃墓剛過,林中陰風驟起,外道趕來十餘騎,竟是閻羅門陰陽三煞率人奔近。既是冤家,又逢路窄,何其孽哉?
凌雲軒亮刀擋前,道:“雪瑩、雨芊,你二人護了孩子走!”卻聽綠竹尖叫:“誰也休想離開!”抬手一揮,已有十名殺手拍馬躍到,圍住三人。
三煞把止馬匹,猙笑道:“凌雲軒,我等於洛陽城守株待兔已非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