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行過例禮,轉身報名道:“武當一塵子,藉此會晤天下高人,以開眼界,謹此候教。”道人語畢,飄然卓立,頗有幾分道骨仙風。
鼓聲起時,少年向老人悄聲道:“這位武當道長如何?”
老人瞪眼道:“你一聲如何,要我答多少?”
少年笑了笑道:“先說他的武功好啦!”
老人漫聲道:“大羅掌法已有八成火候。”
少年道:“何為大羅掌?”
老人道:“武當絕學。”
少年又道:“看這位道長的氣派,火候還不夠十成?”
老人哼了一聲道:“如已十成,可進紫榜。”
少年失驚道:“什麼,憑十成的大羅掌也只能進入紫榜?”
老人冷冷地道:“可進紫榜,並非穩進紫榜。”
少年忙道:“那他只有紅榜之望嘍?”
老人哼了一聲,沒開口。
少年催問道:“怎不答我呀!師父?”
老人白了他一眼道:“都告訴了你,你看下去還有什麼味兒?”
少年星目打閃,計上心頭,當下嗤之以鼻道:“師父怕多說不驗,難為情。哼!當維之不知道?”
老人瞪了他一眼,本想叱責,旋又改作一笑,點頭道:“一點也沒錯,師父正是擔心這一點。怕多說不驗,到頭來反而難為情。”跟著嘿了一聲道:“好小子,你居然耍起這個來了?”
少年見計不售,噗嗤一笑,調臉望向場中。第四名出場了,是個蓬頭散發的老化子。少年似乎聽得身旁老人咦了一聲,回頭看時,老人神色卻很平靜。
這位老化子,真是賴皮得可以!一張臉好似三年未洗,髒得連五官也分辨不清,只能看出發光的地方是眼睛,手上這時居然也抱著一隻竹籃。他跨過白線,朝副壇躬腰咧嘴一笑,喊了一聲,道:“掌門人,你好啊!”眾悟大師居然也欠了欠身,表示答禮。
化子轉身,雙手高舉那隻破籃,算是見禮,口中同時高喊道:“黃河要飯的,見人愁!
想登榜,愈高愈好,還望各位捧場。”鼓聲響,有人在笑,少年也忍不住笑了。
少年回頭想看看師父是否有在笑,目光了抬,不禁一怔。
老人眉頭緊蹙,神色似乎異常凝重。少年知道其中有故,忙悄聲問道:“這位化子是何許人,來頭很大麼?”
老人冷笑道:“黃河丐幫掌門,你說來頭大不大?”
“既是一代掌門之尊,做什麼要取‘見人愁’這種不倫不類的綽號呢?”
“聽他胡扯,他將前面兩字顛倒唸的呀!”
“‘人見愁’?”
“誰說不是!”
少年失笑,旋問道:“他既有‘人見愁’之號,又是一派掌門,盟主之位應該有望了吧?”
老人前南地道:“很可能跟前兩屆一樣。”
少年忙道:“前兩屆他也參加過?”
“可不是。”
“結果呢?”
“至紅榜而止?”
“升不上去?”
“誰知道?”
“這怎麼說?”
“他自動告退的呀!”
“為什麼呢?”
“他說‘能紅上一下就好。’誰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少年更覺新奇,一時卻也想不透其中緣故。這則鼓聲早停,眾悟大師也已致過賀詞,那滑稽突兀的老叫化子正一溜煙似地奔向了主壇。坐在武當一塵子下首,翻開衣領摸蝨子。
第五名是個身背藥箱、只有一隻眼睛的江湖郎中。他報名時自稱道:“黃山崔魂,賤號要命郎中,朋友們賜教!”
七通鼓過,安登黑榜,居然也同樣有人報以歡呼。少年發覺,原來那種歡呼只是種對登榜者習慣性的禮貌,並不值得重視。他不禁哼聲道:“這種人如當盟主,才真笑話呢!”
老人也哼一聲道:“以貌取人,是為偏激。”
少年抬臉訝道:“這郎中是好人?”
“我說過是好人沒有?”
“那就好了。”
“什麼好了?”
“不是好人,當然就是壞人嘍!”
“你憑什麼下斷語?”
“難道是個不好不壞的人?”
“事實正是如此。”
少年搖搖頭,忽又問道:“他能進何榜?”
“關於這點,早已停止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