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繼之自隨師習藝以來,很少見師父在自己面前展露過輕身功夫,這時心中不禁一陣興奮;於是腳下墊勁,運步如飛,想試試自己能不能跑到師父前面去。可是任他如何賣力,卻始終差那麼一小節,追趕不上。
老人一直悠然而行,頭也不回,好似全然沒發覺他在身後搗鬼。走了片刻,他已感到有點累,而老人剛好也於這時慢了下來。他見了精神一振,方欲奮力超越,一個似笑似罵的聲音忽然傳入耳朵:“小子,替我省點氣力來好不好?你小子想當老夫師父?抑或在考驗師父?嘿,要跑的路還遠得很呢!”
武維之暗道一聲,“乖乖,好厲害”吐出的舌頭,半天縮不回來。不過他心頭雖是涼駭,暗地裡卻止不住興奮十分,他稚氣地在心底向自己炫耀道:“知道麼?這就是我武維之的師父!”他驀地憶及一事,正好用來飾窘,於是立即向前面大聲塔訕著喊道:“師父,您以前好像說過,武林中在‘三老’之先,還有過‘兩奇’是嗎?”
老人頭也不回地反問道:“說過又怎麼樣?”
武維之大聲道:“維之已經知道了一位!”
老人問道:“哪一位?”
武維之提高聲音,傲然道:“‘終南無憂子’,維之父親的師父!”
老人哼了一聲,沒有開口。武維之暗自扮了個鬼臉,忍住笑,緩聲道:“至於另外的那一位”故作迷惑地頓了一下,然後出其不意地突然接道:“維之也已早就知道了!”話一完,早忍不住大笑起來。
老人哼了一聲道:“知道是誰?”
武維之大聲笑喊道:“王屋山天仇老人,本少俠師父的師父!”
他滿以為老人一定會驚奇地愕然止步回頭,記知老人聽了,竟是無動於衷,連臉都沒偏一下,僅冷冷地道:“知道這個算什麼稀奇!”
武維之徵了徵,有點掃興地道:“不稀奇?是維之自己想出來的呀!”
老人嘿了聲道:“應該知道!”
武維之又是一怔,不服地道:“應該?為什麼呢?”
老人哼了一聲道:“除了他老人家以外,尚有準配?”
第十二章
隆冬,歲末,靈臺山西南方的隴西。位於祁連山之陰,渭水之陽,有一處非常隱秘而奇特的所在。佔地百里,四面陡絕,當中凸起,高約七里許。一條羊腸小道,曲折而上,一路須經三十六個迴旋,方能到達絕頂。
時約午牌,小徑雪鋪如銀。兩條身形正沿著銀帶旋迴而上。走在前面的,是一位慈眉善目、鬚髮皆白、揹著一隻青布行囊的佝僂老人;後面跟著的,是一位身穿黑長袍、手提長方書箱、五官英挺、雙目奕奕有神的俊美少年。
一個時辰之後,老少二人到達華頂。少年目光至處,不由輕輕一咦,微感吃驚地偏臉向老人問道:“師父,這是什麼地方?”原來峰頂一湖清平如鏡,湖邊綠草如茵,柳絲細細。
置身其境,恍若到了“映水輕苔猶隱綠,緣提弱柳未舒黃”的早春“芳林苑”!
老人舒了口氣,漫聲道:“這兒麼?仇池!”
仇池?武維之覺得有點耳熟,急切間卻又想不起來。老人瞥了他一眼,微顯不悅地接著說道:“西晉平西將軍楊飛龍所住的地方。”
武維之噢了一聲,老人卻哼了一聲,責道:“維之,你書都念到什麼地方去了?”
武維之臉一紅,忙道:“維之忘了”
老人益發不悅地道:“過目即忘跟不念有什麼分別?”
武維之吐吐舌頭,雙頰火熱。師父責備得一點不錯,除了慚愧,尚有何話可說?老人詞色雖嚴,但在訓了一句之後,即未再說什麼。這時二人正沿湖堤走向柳叢中的一座茅屋,武維之低頭跟在後面。忽聽前面一個沙啞的喉嚨跟另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齊聲恭敬地喊道:
“臥龍老人,您好”
武維之聞聲抬頭一望,猛然呆住了。
但見前方不遠站有兩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高個子瘦得像根麻桿兒,吊眉、垂眼、鷹鼻,長髮披肩,雙目如電,臉上沒有一絲血肉。矮個子身高不滿四尺,又肥又白,嘴巴像個一字,鼻子塌得一無所有;雙眼小而圓,像白米餅上兩顆發光的豆子;身穿白麻農,活似一位孝子。
二人是誰?一點不錯,大名府黑白雙無常!
黑白無常向老人躬身致敬,禮畢抬頭,目光正好跟武維之的目光相接。武維之一呆,黑白無常也是雙雙一怔。黑無常用手一指,尖聲咦道:“看到沒有,老白?”白無常慢條斯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