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蘭說,“我一定告訴她。”她放下電話。
卡蘿蘭打電話的時候,那隻黑貓一直蹲在地板上舔毛。這時,它站起來,領著她走進過道。卡蘿蘭回到自己的房間,穿上她的藍色睡袍,蹬上拖鞋。來到廚房後,她從櫃子裡找出一枝手電筒,可惜電池老早以前就用光了,只有一點點最淡的黃光。她放下手電筒,重新翻騰,找到一盒應急備用的白蠟燭。她拿出一根,插在蠟燭架上,又往每隻衣袋裡塞了一隻蘋果。卡蘿蘭拿起鑰匙串,從鑰匙環上解下那把又舊又黑的鑰匙。
她來到客廳,望著那扇門。她覺得那扇門好像在瞪著她。她知道這是個傻念頭,但在心底裡,她知道,這個傻念頭是真的。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在牛仔褲口袋裡一陣亂翻。她找到了中間帶洞眼的小石頭,把它放進睡袍口袋。她走進客廳。
她劃了一根火柴,點著蠟燭,望著火苗搖晃了幾下,變亮了。她拿起那把黑鑰匙。鑰匙握在手裡,涼冰冰的。她把鑰匙插進門上的鑰匙孔。轉不動。
“我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卡蘿蘭對貓說,“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當時我們還住在我們的老房子裡。有一次,爸爸帶我出去散步,去我們家和商店中間的那塊荒地。其實,荒地算不上散步的好地方。到處是別人扔了不要的東西:舊鍋爛碗,缺胳膊少腿的玩具娃娃,空罐子,碎瓶子。媽媽爸爸要我保證不上那兒去探險,因為那兒的尖東西很多,怕得上破傷風什麼的。
“可我老是跟他們說,我想去那兒探險。所以,有一天,爸爸穿上他那雙褐色大靴子,戴上手套,也給我套上靴子、牛仔褲、厚衣服,然後去那兒走一趟。
“我們肯定走了二十多分鐘。有座小山,我們下到山腳一條水溝邊,裡面有水。爸爸突然向我說,‘卡蘿蘭——快跑,跑上山。跑啊!’聲音緊繃繃的,非常急,所以我撒腿就跑。跑著跑著,胳膊後面紮了一下,好痛,可我還是跑。
“我快跑到山頭了,聽見後面砰砰砰的,有人朝山頭跑。是我爸爸,跑得跟犀牛一樣猛。趕上我以後,他一把抱起我,一口氣衝上山頭。
“然後,我們停下來,呼哧呼哧直喘。我們朝山下那條水溝看。
“空中黃乎乎的,全是大馬蜂。我們走的時候,準是踩上了哪段爛木頭上的馬蜂窩。我朝山上跑的時候,爸爸留在那兒沒動,挨馬蜂叮,讓我有逃跑的時間。後來,他的眼鏡都跑丟了。
“我只在胳膊後面被叮了一下。他被叮了三十九下,全身都是。我們挨個兒數過,在浴室數的。”
黑貓開始洗臉抹鬍子,表示它不耐煩了。卡蘿蘭伸手下去,摸它的後腦、脖子。貓站起來,走了幾步,走到她夠不著的地方坐下,仰頭望著她。
“那天下午,”卡蘿蘭說,“爸爸又回到那片荒地找他的眼鏡。他說,再耽擱一天的話,他就想不起眼鏡扔在什麼地方了。
“沒過多久,他回家了,戴著眼鏡。他說,當時他站在那兒,馬蜂叮他,疼極了,他看著我向上跑。可他不害怕。因為他知道,他得給我留出足夠的逃跑時間,不然的話,馬蜂叮的就是我們兩個人。”
卡蘿蘭一擰門上的鑰匙。很響的喀嚓一聲,轉動了。
門開了。
門後面沒有磚牆,只有一片黑。裡面的過道吹來一股風,冷颼颼的。卡蘿蘭沒有向前走。
“他說,他不是勇敢,站在那兒讓馬蜂叮他。”卡蘿蘭告訴貓,“不是勇敢,因為他並不害怕。他只能這麼做。可第二次,他去取眼鏡的時候,知道有馬蜂,他很害怕。那一次才是勇敢。”
她朝黑洞洞的門裡邁出第一步。
一股灰塵味兒、潮溼味兒、黴味兒。
貓走在她身邊。
“為什麼?”貓說,但好像並沒有多大興趣。
“因為,”她說,“你害怕一件事,可還是要去做,那才是勇敢。”蠟燭光把他們的影子映在牆上,奇奇怪怪的影子,搖來晃去。她聽見黑暗中有動靜,就在她身邊,要不就是在她身後。她說不清。不管是什麼東西,它好像一路緊緊跟著她。
“所以你才會去她的世界?”貓說,“因為你爸爸以前救過你?”
“別傻了。”卡蘿蘭說,“我去救他們,因為他們是我的爸爸媽媽。要是他們發現我不見了,他們準會做同樣的事兒。知道嗎?你又開始說話了。”
“有這麼聰明、這麼智慧的一位旅伴,”貓說,“我真是幸運啊。”說話是諷刺的語氣,可它的毛都立了起來,蓬蓬鬆鬆的大尾巴高高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