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旺是個40歲上下的中年人,帶著黑框眼鏡,文質彬彬,穿著一件泛白的藍色棉大衣,微微有些駝背。
“老戴,這麼冷的天,辛苦了,是我們沒有協調好車皮的到站時間,讓同志們加班受累了。”
周旺的語氣很客氣,只是眼神略微有些發飄,臉色也有點白,不過戴國慶卻沒留意到這些,有點受寵若驚的客氣道:
“嗨!周科,您著說得是啥話,計劃沒有變化快,車皮啥時候到誰能做得了主?來,點一根~”
戴國慶略顯殷勤的從兜裡掏出煙盒,扯出一根菸,經濟牌,眼下最次的煙,1毛錢一盒。
周旺按下他的手:
“來,老戴,抽我的吧。”
周旺翻手把一盒沒拆封的大前門塞到了戴國慶的手上:
“我最近咳嗦,煙輕,剩下的你給同志們散一圈,都解解乏。”
大前門其實也不算啥好煙,正常2毛5一盒,但是眼下卻非常緊俏,是需要煙票才能去供銷社買到的。
而大前門的煙票在鴿子市已經炒到了2毛,還常常有價無市,沒錯,就算是眼下,鴿子市依然開著,而且比平時還要興旺些。
“哎呦,周科,這怎麼好意思?您~”
周旺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強擠出一個笑臉:
“嗨,老戴,咱們都是多少年的老同志了,你還給我客氣啥?你們先忙著,我得趕緊去跟遼省來的同志核對一下貨單,還得安排他們住下呢。”
“噯,噯,好,周科,那您先忙,有啥事吱言一聲~”
戴國慶是個懂事的,隨意客套兩句,轉身幹活去了。
“呼~”
周旺鬆了口氣,緊了緊棉衣,踹著手,快步朝火車的頭車走去,那裡有遼省來的同志。
車廂門口,望著周旺遠去的背影,摩挲了一下手裡的大前門,戴國慶撇了撇嘴,小聲的嘟囔道:
“呵,看來,這次從遼省來的肯定不是一般人,能讓周旺這無利不起早的主,都巴巴的親自趕過來迎。”
此刻,周旺已經走到了頭車的車廂門口,下邊依次走下來兩個人,一個是氣度沉穩的中年人,另外一個是方臉高顴骨的年輕人。
看見這兩個人的面相,周旺心裡頓時就咯噔一聲,這特麼絕比不是京城本地人的模樣。
不過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只能硬著頭皮湊上去,伸出手:
“你好,我是軋鋼廠排程科周圍,哪位是從遼省來的方建國同志嗎?”
中年人客氣的跟他握了手,笑著朝他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方臉年輕人連忙湊到跟前說道:
“您就是周旺周科長?”
此刻,周旺的心裡已經湧起極度不詳的預感,麻木的點頭:“嗯,是。”
年輕人有些乾巴的解釋道:
“周科長您好,我叫唐建軍,這位是我們鋼廠物資科的方建國科長,他嗓子以前受過傷,最近天冷,剛好犯病了,說不了話,這是貨單和介紹信。”
說話的時候,年輕人還把一份貨單,以及兩張介紹信遞給了周旺。
周旺下意識的接過貨單,餘光突然瞥見介紹信的下角有點刺眼的殷紅,他頓時如遭雷亟。
渾身棘皮豎起,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顫,呆在了原地。
中年人眉頭微皺,不著痕跡的朝年輕人使了一個眼色,年輕人連忙湊到周旺身前,壓低聲音呵斥道:
“別特麼傻愣著了,那麼多人瞅著呢?你特麼想死啊,趕緊帶我們離開這!”
此刻,那些正在卸貨的裝卸工們,正有意無意的朝這邊瞥著,周旺卻依然呆呆的。
“艹尼瑪!快點走啊!”
年輕人也有點慌,伸手拍了拍周旺的胳膊,卻暗暗的用力掐了他一下,咬牙切齒的低喝道。
“啊~啊~走,走!”
刺痛終於讓周旺回了神。
周圍也不蠢,知道自己攤上大事了,甚至已經模糊意識到,面前這兩個人是什麼來路。
他的心瞬間就沉到了谷底,額頭佈滿熱汗,根本就沒辦法繼續演戲,只能垂著頭,腳下發飄的領著兩個人快步離開了站臺。
“呵,戴頭,這兩位爺肯定是哪個大人物家的崽子,在下邊耐不住,藉機躥回來了,看見沒,周旺那比,嚇得跟特麼三孫子似的,湊行!”
大虎子沒臉沒皮的湊過來,從戴國慶手裡的煙盒裡扯出一根大前門別在耳朵上,一根叼著嘴上,嗤笑著挑了挑粗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