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高的。佛經對世俗文學的影響很大,中國的平、上、去、入四聲就是沈約等人根據佛教帶來的印度聲律制訂的,因此駢體文與佛教的韻文頗有淵源。由此提倡先秦兩漢流行的散文,反對駢體文,就不只是單純的文###動了,其中包含著思想解放與復古創新的寓意,也有排擠佛教的意味。
宋代古文運動的代表人物如柳開、穆修、尹洙、歐陽修等大多是佛教的排斥者,看來文與道確實是相應的。與其思想的怪誕詆訕相應,石介主持太學時,還提倡一種流蕩猥瑣、迂僻險奇的文風,從而走上了另一個極端。一時士子競相效法,號稱“太學體”。太學體既無古文的平實質樸,又沒有駢文的典雅華麗,只以斷散拙鄙為高,完全與駢體文唱對臺戲,因此並不值得稱道。後來同為古文代表作家的歐陽修在主持貢舉時冒著風險力闢太學體,終於糾正了這一不良風氣。
歐陽修既是古文運動的領袖,又是復興儒學的先鋒。他重振儒學,又不盡廢佛教;力倡古文,卻又不完全拋駢體。他認為“偶儷之文,苟合於理,未必為非”,主張文章應以理為是非,而不以形式為是非。這個原則本身是正確的,但他未能把這一原則擴充套件到思想方面,對佛教仍然抱有一定的偏見。
王安石雖然學無常師,務求自通,但他對歐陽修是非常尊重的。早年王安石便對好友、歐陽修的弟子曾鞏說過“非先生(此指歐陽修)無足知我”的話,後來“又蒙文公薦拔,故終生對文公執弟子禮”。正是王安石將這種以理為是非的原則擴充套件到了一切領域,可以說是對歐陽修精神的繼承與發揚光大。
王安石既以理之是非為是非,自然對佛教並無太多的偏見。站在儒家的立場上,他對佛教應當是有所批評的,但現有的資料還不能作為他在前期對佛教基本上持批評態度的證據。王安石後來有《杭州修廣師法喜堂》一詩,其中有“憶初救時勇自許,壯大看俗尤崎嶇。豐車肥馬載豪傑,少得志願多憂虞。始知進退各有理,造次未可分賢愚”之句,似說他年輕時勇於救時之弊,頗有以出世退隱為不然之意,長大之後才知世途崎嶇,即便是那些豐車肥馬、表面上志得意滿的豪傑之輩,事實上也是憂慮多於得意,因此悟出進退、儒佛各有其理,不可妄分賢愚。其實縱觀全詩,卻頗有以出世為賢之意。且先不管王安石晚年的心態如何,單從此詩,就可以推測出當年他確有不贊同佛教之意,至於是否有公然批評佛教的言論,則仍然不得而知。
承道繼統(3)
有人說王安石在《送潮州呂使君》一詩中表達了對韓愈反佛不徹底的批評,認為佛教不合人倫,有違正道,這一看法也有一定的道理。全詩如下:
韓君揭陽居,戚嗟與死鄰。呂使揭陽去,笑談面生春。
當復進趙子,詩書相討論。不必移鱷魚,詭怪以疑民。
有若大顛者,高材能動人。亦勿與為禮,聽之汩彝倫。
同朝敘朋友,異性接婚姻。恩義乃獨厚,懷哉餘所陳。
此詩不知作於何時,其意一在勸慰遠謫的朋友,二在批評韓愈。韓愈遠謫潮州,悽悽切切,顯得不夠灑脫,有失大儒“仁者無憂”的風範;又作《移鱷魚文》,詭怪神秘,有違不語怪力亂神之教;更禮大顛禪師,為其折服,竟忘何故謫來潮州,顯然不是“術素修而志素定”。總之,王安石認為韓愈的修養與學術都夠不上大儒、醇儒的標準。這種批評是相當嚴厲的。而呂使君笑對遠謫,寵辱不驚,當地又有趙子可以討論詩書,並不寂寞,因此,王安石又勉勵他不要像韓愈那樣輕易改變自己的志趣,並表達了二人同朝為友,又是姻親的深厚情誼。
王安石批評韓愈是對的,但主要用意不是批評他反對佛教的態度不堅決、不徹底,而是批評他不是醇儒,未能擺脫神秘主義的影響,也無法在學術義理上與佛教展開正面交鋒,一遇真佛便輕易敗下陣來不足為儒家之榮。
胡宏認為王安石說佛教“實見道體,差了途轍,故不可與入堯舜之道”(見《五峰集》卷二),似乎是在批評佛教,然此說出自胡宏,可信度有限,而且既然王安石說佛教“實見道體”,則基本上是持肯定態度的。
王安石雖然以儒家道統的繼承人自居,但他並不是一個狹隘而偏執的陋儒,而是一個開放而自信的真儒。他相信透過自身及友輩的努力,能夠實現儒學的復興,建立一個真正能夠與佛老抗衡的新儒學體系。他認為,要想真正實現這一目標,就要吸收而不是排擠異學,以開放的姿態、寬廣的胸懷來對待一切。泰山不讓掊土,大海不拒細流,越是封閉保守就會越落後,單靠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