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停在了宋離的院子門口,宋才剛到門口就聽到了轎內劇烈的咳嗽聲,他立刻推開了轎門:
“督主?”
宋離的臉色慘白一片,身上忽冷忽熱,他的手搭在了宋才的手臂上,踏出轎門的時候眼前的黑暗再次來臨,比放才好的一點就是眼前是他自己的院子,恐懼驚慌遠沒有在人潮中那麼大。
他站著不動緩了片刻,終於眼前再一次漸漸浮現出了光影,他這才抬步進了院子,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讓顧太醫來一趟。”
宋才愣了一下,隨即心便一沉,宋離若不是毒發的十分厲害都不會輕易叫顧亭。
半個時辰後,宋離房間的內室,他已經沐浴完換了睡覺的寢衣,一身白色的中衣靠在床頭,細瘦的手腕搭放在脈枕上,宋才一臉緊張地站在一旁,顧亭的臉色卻越來越凝重:
“督主是已經出現了暫時失明的情況了是嗎?”
宋離總是用玉簪束著的頭髮散了下來,臉色疲憊倦怠,眉眼間濃重的倦色遮掩不住,沒有了繁複的錦衣,白色的中衣在他的身上顯得分外寬大了一些,襯的他越發形銷骨立,聞言他也只是淡淡點了點頭:
“嗯,今日出現了兩次。”
顧亭再次詢問開口:
“兩次?多久恢復?”
“第一次大概半盞茶的時間吧,第二次短一些。”
宋才的臉色已經凝重至極,目光看向了顧亭:
“顧太醫,這種情況
() 是不是毒”
他的話沒有往下說(),顧亭收回了診脈的手:
紅蔓會慢慢耗損人的元氣?()?[(),到了最後中毒的人會漸漸喪失嗅覺,視覺,直到元氣耗盡,耗竭而死。
按說按著督主中毒的時間和臣一直用的藥來說,不應該這麼早出現失明的情況,但是因為牽機的關係,督主的身體照常人要弱上不少,再這樣耗損下去,紅蔓的症狀會越來越嚴重。”
宋才眼底的急切做不得假:
“就沒有其他壓制的辦法嗎?”
顧亭也是左右為難:
“辦法臣之前就和督主說過了,想要徹底解了紅蔓需要賭,更要遭罪,督主現在毒越發深了,所需解毒的時間就越長,風險也越大,臣真的建議不要再拖下去了,什麼都沒有命重要啊?”
宋離也算是顧亭的老病人了,他眼看著宋離的身子一點兒一點兒耗損至此,一開始的時候他只覺得宋離是不願意冒風險也不願意放棄手中的權勢才不願用他的方法,但是這麼幾年的時間下來,他卻總能在宋離的身上發現一種已經為數不多的堅持。
他不知道宋離拖著一幅這樣的身體在堅持什麼,但就是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執著讓他撐到了現在。
宋離面對自己身體的態度反而要比眼前的兩個人都平靜:
“按照現在的狀況,還有多久我會徹底看不見?”
他平靜的彷彿在問一個豪不相關的人的身體狀況,好似叫顧亭來並不是為了他能想盡辦法救他,而只是為了完全掌握自己的身體狀況一樣。
顧亭對上榻上那人的目光,明明眼前的人面容蒼冷,雙頰白的沒有絲毫血色,單薄的身子似乎經不起一下推搡,但是唯有那雙眼,永遠安泰自若,強大的讓人只覺高山仰止,似乎世間沒有任何的人和事能讓他垂簾雙眸。
“少則半年,最多不會超過一年。”
“知道了,退下吧。”
顧亭已經見識過這人的固執堅持了,知道他說了這樣的話便不會再有任何的妥協,只能留下了藥方之後退下了。
“二公子。”
宋才紅著眼眶幾欲落下淚來,宋離卻緩和了兩分面容看向他:
“宋叔,其實這麼多年我很累了,索性我想做的事兒快做到了,周家這麼多年的冤屈,終於快要沉冤得雪,我只要能活著看到那一天便沒有任何的遺憾了。
多年佈局直到今天也終於快到了收網的時候,如今的陛下雖然年幼,但是假以時日,偉略必不輸正德帝,朝堂終究會一點兒一點兒握在他的手中,大梁會一日好過一日的。”
宋才終究沒有忍住,渾濁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下:
“二公子你總要為自己活一下吧?”
那個文武雙全,才華卓絕的周府二公子已經隨著那一次家變徹底消失了,宋才看著宋離這麼多年一件一件的遭遇,有的時候他甚至覺得或許能在那一場滅門中死去對曾經那個二公子都是一種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