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但我答應了玉娘,留你一命。”
抵在脖間的長刀有一瞬僵凝。
裴瑕心下也湧起一陣難抑的恨。
他沒回頭,但他知曉此刻的謝無陵,應當得意極了。
他裴守真的妻子,惦記著他謝無陵的命……
恨意在胸膛裡翻湧著,如冰川水寒,又如烈火灼燒,裴瑕沉沉吐了兩口氣,才壓下那份肆意滋生的恨意。
或者更具體地說,妒意。
他如此嫉妒著謝無陵。
哪怕今日他才是贏家。
“嬌嬌,嬌嬌她……”
謝無陵的喉頭微哽,鼻音不覺也重了:“她求你了?”
裴瑕終是回過了頭。
刀鋒隨著他的動作,再次碾入傷口,他也不覺疼痛般,只一雙冰潤的黑眸直直看向謝無陵:“我說過,不許這般喚她。”
謝無陵看著他脖間流出的血,咬牙:“老子就這樣喊了怎麼著,你殺了我吧,乾脆殺了我!”
“你以為我不想?”
“那你來啊!”
“謝無陵,你莫要欺人太甚。”
“裴守真,你莫要得意忘形。”
拿著刀的嚷嚷著有本事殺了我,被刀架著脖子的咬牙切齒說著別過分。
這場面荒誕又詭異。
滿朝文武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而上首的昭寧帝見到這動靜,也忍不住蹙起眉頭,問二皇子:“他們二人,有何恩怨?”
二皇子訕訕:“一點私人恩怨。”
昭寧帝又看了眼謝無陵那張臉,心頭不悅:“殺了便是。”
一側的賢妃呼吸一窒。
有心勸阻,卻又怕引起昭寧帝疑心,到底忍住,只朝二皇子使眼色。
二皇子會意,朝前走了一步,擋住昭寧帝的視線,斂眸道:“父皇,朝臣們都還在,您看老三這該如何處置?”
昭寧帝的注意力也由下首那倆人,轉移到眼前的三皇子身上。
自己最寵愛的兒子,而今滿臉不甘、憤懣、怨恨地望向自己,昭寧帝那雙利眼裡也浮現一絲悵然哀色。
他嘆息道:“老三,你實在叫朕失望。”
三皇子笑了:“父皇何時對兒臣有過期望?”
“打從您決定讓司馬縉監國,兒臣便知曉自身成了棄子。”
“而今這一出引君入甕,更是印證了兒臣的想法。父皇您只需要一個兒子,為了那個兒子,我、太子,我們其他人皆是可以丟棄的棋,給人踏腳的石。”
“可兒臣不服,兒臣實在不服。兒臣哪裡比不得司馬縉了?父皇,您明明曾經那樣寵愛兒臣,兒臣也是真心敬您、愛您,可您為什麼棄了兒臣,選了司馬縉?是兒臣哪不夠好麼,還是兒臣哪不順您的心意了?父皇,兒臣不甘啊……”
昭寧帝凝視著眼前的第三子,這孩子的眉眼隨了淑妃,性情又隨了他幾分。
簡直比太子,還要像他與房淑靜的親生子。
幾個兒子裡,他的確也更偏愛這個兒子,也是唯一帶到身邊教養過的兒子。
然而或許是溺愛太過,教他養得驕縱了些……
單就儲君而言,賢妃之子,的確更為穩妥。
裴守真說,為天下計,為百姓計。
又與他說,再像故人,終究不是故人……
這個兒子再喜歡,也終究不是他與房淑靜的骨肉。
於公於私,這大位也不好給了他。
但昭寧帝並不會承認,他只望著三皇子,再次嘆了口氣:“朕還沒死呢,你就這般心急……”
“且就算真將大位傳給你,你行事如此莽撞,一詐就出手,那把皇位又如何坐得穩當?”
“還有那隴西節度使何慚,你當他是個什麼善茬,你就敢與他私下來往,此舉與與虎謀皮有何二異?”
“老三,你別怪父皇算計你,倘若你肯學到你母親一半的審時度勢,又何至於今日?”
三皇子忽的落下淚來。
再次抬頭,那雙看向昭寧帝的眼透著一份壓抑著的恨:“我才不要像我母妃那般懦弱隱忍,一輩子活在旁人的影子下!我司馬澤便是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轟轟烈烈!”
不等昭寧帝反應,便見三皇子紅著眼,直直朝龍影衛的刀刃撞去。
“老三!”
“三殿下!”
尖刀刺穿了三皇子的胸膛,他口中吐出鮮血,眼中也泛著猩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