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櫟以為他終於嚇到了趙杼,心內很是得意。
哪知趙杼穩穩的走過來,穩穩的握住斷肋器手柄,穩穩拉開整片胸板,神情臉色一點都沒變。
要知道胸板一開,人的心肺內臟,脂肪組織,各處血管一覽無餘,死人的器官不如活人鮮活,部分顏色略沉,還帶有獨特的*氣味。
盧櫟這時有點佩服趙杼了,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都不怕!
他愣了愣,才略讚賞地看了趙杼一眼,拿起鑷子開始小心檢視死者內臟。
短劍從前胸刺入,穿過肋骨空隙,直中心臟。兇器被拔除後,心臟部位留下一個平滑銳器傷痕。這個傷痕長一寸三分,寬兩分,深三寸,與短劍吻合。傷處未見收縮,隱隱發白,是個死後傷,之前第一次驗屍就得出這個結論,現在看,這個結論很正確,只是……少了一點。
盧櫟眼睛微眯,用鑷子輕扯傷口,“趙大哥你來看。”
黃縣令面色有些奇怪,他不好貿然要求,反正趙杼膽大,來做個見證吧。
等趙杼湊過來,他移開些方向,讓光線更明朗,“這個傷痕……肌理附近略見重複粗糙,邊緣拉長,是否是二次刺痕?”
趙杼認真看過,眉心微皺,“落點力道些許偏移,該有二次刺入。”
“此人窒息而死,短劍是死後刺入偽裝成自殺,人已死,為何還要刺第二次?”盧櫟不解,難道是嫌傷口不夠漂亮?
他邀請黃縣令,“大人要不要來看看?”
黃縣令早在盧櫟剖開屍體時就想和王得興一塊出去吐了,完全是憑著意志在支撐,他根本不敢開口,生怕一說話嗓子眼就堵不住,只能搖頭。
盧櫟點點頭表示理解,他回想短劍的長度,指著屍體胸腔內心臟,“驗骨之時,所有特殊標誌都在傷深見骨的位置出現,此屍若有,應該會在這裡。”
趙杼對此表示贊同,“確是如此。”
“可此傷極深,若要見骨,需得摘除心臟。”
盧櫟此話一出,黃縣令驚的心中狂跳。
他以為只是剖屍,難道還要剜心麼!
他下意識看了看門外,王得興已經要進來了……
盧櫟也看到了,古人言死者為大,剖開屍體已經大不敬了,他還要將心臟摘出來……
他微微咬了唇,考慮要不要乾脆心一橫,把事情做完再說。
趙杼看了看門外,冷哼一聲,“摘。”
盧櫟立刻看向趙杼,這人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霸道表情,不得不說,給他增添了一點信心。
雖然這並沒什麼用……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失憶士兵對局勢控制無用,但這種毫不猶豫的支援很窩心。
盧櫟嚴肅地對黃縣令說,“事到如今,猶豫無用,大人且看著吧。”
他拿來剪刀,微微伏下身,鑷子與剪刀輔助,分離血管,脂肪膜,肌肉層……動作輕柔又迅速。
剪刀傳來的聲音清脆,如果忽略屍體,‘血糊拉’一團的內臟,肌肉血管被分解開的聲音帶著一種特殊的韻律,甚至有些動聽。
少年微彎著身體,染著血色的小手在屍體內進出,面容清秀神情嚴肅,燭火在他身後跳躍,他的身影彷彿一下子高大起來。
伴著這寂靜夜色,黃縣令突然覺得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神聖感,這個少年,或許註定不凡。
……
很快,盧櫟將死者的整個心臟取下,雙手捧著,“趙大哥,請將牆角的木托盤取過來。”
他身後燭影搖斜,將他的身影放大映到窗槅,沈萬沙剛緩過氣,往裡一看,正好看到盧櫟捧著一顆心的姿勢,非常清晰,往回走的腳步立刻止住,他又彎身吐了起來。
王得興沒看窗子,緩過勁來往裡走,直接看到盧櫟雙手捧著血跡斑斑的心臟,見到他還微笑著看過來。
“你竟敢剜人、人心!你不是人——嘔……”又出去吐了。
沈萬沙有些狼狽地手撐著牆,抹去嘴角殘渣,同情地看著王得興:你說你這是何苦,一大把年紀了……
盧櫟將冰涼的,停止跳動的心臟放到托盤,心內隱隱有股悲意。
每當這種時刻,他心內都有感觸,並非如表現出來的一般輕鬆。
這顆心臟,幾天前它那麼鮮活,為身體輸送血液……可現在,人死燈滅。不管這個人之前是什麼職業,是好人還是壞人,他不該這樣死在這裡。
人之責罪由法律規範,他需要做的,就是找出兇手,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