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就夠了。”寧卿道。
“姑娘有所不知,這酒壺和酒杯是配對的,一個酒壺對應一對酒杯,都是配著上,免得混掉。”掌櫃解釋。
寧卿看著那酒杯,果真是配成一對的模樣,一邊是玉環,一邊是石錘。
“所以,這對酒杯的意思是——玉石俱焚。”
掌櫃笑道:“本意是取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又有新的客人到,掌櫃便去招呼,寧卿倒了一杯酒,然後緩緩搖著,醇厚的味道順著酒杯飄灑出來,她微眯著眼睛深深嗅上一口,酒中畫面沉浮,她閉上眼睛,一杯飲盡,香辣的酒水順著喉嚨落下,她猛烈的咳嗽起來。
小二轉頭看她,又看看掌櫃,掌櫃卻擺擺手。
一杯飲盡,再續上一杯,然而頭腦卻是越發清楚,前塵往事,連細緻細節都清晰,她甚至能記得當日在宮中阿姐端給她的桂花糕上灑落的金桂顏色。
夜色深沉起來,有溼潤的露水落下,門外的酒客們換了位置,都開始轉移到酒館裡面,本來狹窄的下堂頓時有些擁擠。
而圍著竹簾的上堂因是另外收費的雅間,不為這些只喝好酒的下層苦力喜好。
終於,一個穿著馬褂脖子上搭著汗巾的漢子忍不住了,喊來小二,指著下堂角落一個位置:“小二,我們都是花一樣的錢,憑什麼我們要幾個人擠在一個桌子上,他就可以一個人一桌。”他說的是下堂角落裡一個面色蒼白俊逸穿著普通的男子。
男子一臉慘白,倘若不是他舉杯的動作,真讓人懷疑他是不是還在喘氣。
小二面有難色:“那個位置,客官還是不去的好。”
“憑啥?”漢子擦了一把汗。
“那位客官雖然一個人坐著,但是付了四個人的錢,他常月包著這張桌子。就算他沒來,我們也是不動的。”
漢子順著小二的目光看過去,那個位置著實普通,斜對著視窗,夏天還可以說涼快,冬日卻是漏風的。他眨巴著豆子眼,只能模糊看到窗外一叢叢黑壓壓的樹枝。
“窗外是什麼?”漢子皺眉,“難道哪家閨女的繡房不成?”
小二頓時笑了:“瞧客官說的,窗外吶,就是一叢海棠花。”
門外突然響起了梆子聲,聽到這個聲音,頓時眾人精神一振,那漢子也顧不得位置的事情,慌忙扯了扯衣領,然後幾步回到靠門的位置上。
過了一會,一個老瞎子先出現,他揹著一把二胡,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攙扶著他,埋頭進了酒館。
酒館掌櫃和他們很熟,起身便招呼那個老瞎子:“梳方兄,今天來的晚了點。”他又轉頭看瞎子旁邊那個乖巧的少女:“淺夏,可用過晚膳了?”
瞎子笑道:“可不就是吃飯耽誤了點時間。”
小二便帶著兩人往上堂走,上堂的左前方,有個小小的角落,有兩張小凳子,便是為他們準備的。
老瞎子將二胡取下來,在身前試了試音,便要準備開始賣藝。
“有人點曲兒嗎?”小二剛剛一問,幾個人便搶著回答。
這對爺孫常年在這個小酒館賣唱,隨著小孫女的長大,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好在有著酒館掌櫃明裡暗裡的幫忙,倒是沒有鬧出什麼事情。
少女長著圓圓的臉龐,一雙杏眼,雖然一身粗布衣裳,倒是難掩麗質天生。
下堂的人合起來點了五首小曲兒,少女一副黃鶯般的嗓子,唱的婉轉動聽,竟有幾人痴了。
寧卿本來喝了一壺,面龐滾燙,正趴在桌子上休息,恍惚中聽見一陣陣仙樂般的聲音,隔著重重竹簾,她聽見外面的拍手和叫好聲,這聲音不知怎的忽然又低下去,然後變成一片異樣的沉默。
就像是滾燙的沸水中突然落盡了冰塊,她聽的興起,只得抬起頭來看是出了什麼事情,卻看見一個少女躲在雅間旁,扒拉著珠簾往外看,過了一會,便聽見一個男子的聲音。
“這錠銀子都給你,小娘子,出來唱曲兒吧。”
掌櫃笑道:“公子真是客氣,十文銅錢一首曲兒,淺夏姑娘就是唱到嗓子啞,今晚也掙不到這一錠銀子的。”
“哦?既然如此,本公子倒是有個掙錢快的好辦法。”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寧卿聽到這裡,便知道外面出了什麼事情,她側頭去看那個小姑娘,她此刻深深埋著頭。
寧卿心頭不由一絲觸動,她站起來,端起桌上的竹葉茶一飲而盡,頓時覺得利落很多,眼睛也定焦的更準確了:“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