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呀!”
雲昭樂了。
瞧瞧,宮裡的人就是會說話。
飛舟緩緩開動。
雲昭對晏南天說:“你先進閣裡,我等一會兒再來!”
她沒硬拖他留在外面。
他這人,每次乘飛舟都要正襟危坐,一動不動鎮在那裡,也不怎麼說話,像個定風佛似的。
雲昭早都習慣了。
氣流湧動,行天舟微晃,晏南天落坐主位。隔著絲帳和防風珠,他的臉比平日冷俊。
飛舟很快就浮上半空。九重山漸漸縮小,京都全景盡收眼下。
雲昭興奮地趴到船舷上,大半個身體探了出去。
“京都!我走啦——”
她不敬神佛,平日裡絕不會往九重山後多看一眼,今日想著那個“兇香”,心下偷偷暗笑,踮起腳尖,將視線投向皇庭後方的太上殿。
太上殿那兒……怎麼說呢。
香火鼎盛,莊重輝煌,浮華燦爛,有種認真搞迷信的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忽一瞬間,她感覺太上殿整個被罩在了皇城看不見的陰影下。
只一霎,行天舟便駛離了九重山。
它穿進雲霧,從龐然大物通天塔旁駛過。
“嗡——”
與這座宏偉壯觀的巨塔相比,七丈飛舟變成了一隻緩慢路過的飛鳥。
風過塔身,彷彿一首古老低沉的歌。
*
雲昭走進四方閣。
晏南天像個佛像似的供在主位,垂著眼睫,面無表情。
溫暖暖似乎正要起身,撞見雲昭進來,立刻瑟縮在閣邊繡榻上。
“晏哥哥!”雲昭砰地摔坐到晏南天身邊,抬手搖晃他衣袖,“你給我說說案情!”
晏南天頭疼扶額。
這祖宗,當真想一出是一出。
“你是來破案的麼。”他聲線低啞。
因為白日裡他嗓子就啞過(被香糕噎的),雲昭並未覺得不對,理所當然道:“是啊!”
晏南天喉結微微滾動:“……”
片刻,他沉聲開口。
聲線很低,很緩,講述十分簡單。
溫長空,也就是溫暖暖繼父,在一次例行獵鯨途中,極其詭異地被一支刺鯨矛釘穿了胸口,直通通杵懸在大船前方。
他當時還沒有死。船上眾人想要施救,卻驚恐地看到他的身上不停地憑空出現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傷。
砍的、刺的、劈的、鉤的……
眾人駭得半死,不敢上前。
就這樣,獵鯨英雄溫長空當著一船人的面,被誰也看不見的“惡鬼”活生生虐殺。
晏南天語速很慢。
雲昭聽得入神,坐姿不知不覺變得筆直端正,烏黑的雙眼睜得滾圓,瞳眸裡映出晏南天蒼白的側臉。
她彷彿置身那個雨夜。
咆哮的怒海是純黑色的,一線線白浪撲打船舷,狂風撲面,冰冷寒意沁進了骨頭。
船上唯一的色彩便是飛濺的血。
血從溫長空身上湧出來,眨眼之間被風浪帶走,只剩下泛白的、可怖的一道道創口。
那般惡劣的環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兇手竟能堂而皇之、神不知鬼不覺地活剮了溫長空。
待到天明時,驚魂甫定的船員們才發現艙中的溫夫人也一併失蹤了。
雲昭突然提問:“順德公公,這種事你能做得到嗎?”
大太監意外被點名,臉頰上胖肉一抖,擺手搖頭道:“……雲姑娘太抬舉老奴啦!老奴這點微末身手,絕無半點可能!”
這位可是宮中一個巴掌就能排得上號的大內高手。
兇手要真有這麼神,豈不是都能隨隨便便潛進皇宮刺殺皇帝去了?難怪皇帝緊張。
雲昭轉頭望向晏南天:“晏哥哥,你怎麼看?”
晏哥哥的臉色很不好看。
他微抿著薄削的唇,臉頰白如寒玉,鬢間微溼,平置於膝蓋的手背上青筋暴露。
“嗯?”她奇怪地問,“晏哥哥,你是不是哪裡不太對?”
他淡定地望向她:“怎麼了?”
目光相對,他微微衝她笑。
“哦,”他稍抬了下眉尾,一板一拍地說道,“案發之後,我領命前往鯨落海,查了捕鯨船以及事發海域,未獲線索。溫長空之女是在官府保護下出事的,兇手同樣來無影、去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