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神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放鬆過了。
就像是一根始終緊繃的弦突然被放鬆,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愉悅——所有的煩惱彷彿都被暫時拋到了腦後,就好像回到了當初楚墨白那時候一心做研究打造試驗體的年代,沒有顧慮也沒有煩惱。
非常單一的人生反而合適他這樣天生就無趣的人。
耳邊彷彿有人在嗡嗡地說話,但是說什麼他根本聽不清楚,酒吧很吵耳朵的音樂聲壓過了一切——他感覺到自己被人帶著走了兩步,真的是被人帶著,因為這會兒他覺得自己的腿很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雲朵或者棉花上。
走路姿勢大概很醜,很狼狽。
但是,很開心。
茯神嘿嘿笑了起來,這時候他身邊的人又嘟囔了幾句,然後那些嘈雜的音樂聲就消失了,腦袋裡嗡嗡嗡的各種噪音突然消失,茯神微微睜開眼茫然地看了下四周——他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環境,燈紅酒綠,穿著熱褲吊帶背心的姑娘,短袖嘻哈褲的黑人,來來往往的人群,紅綠燈,乾淨的街道,塗鴉……
而不是記憶中的冰雪覆蓋,荒無人煙。
“這是哪?”茯神問,他轉動腦袋,然後成功地在這陌生的環境裡找到了唯一熟悉的東西,“以諾切?”
“以諾切是誰?能站穩嗎,你這樣抱著我沒辦法去拿我的車……”
“不能站穩,你扶著我。”茯神任性地說,“以諾切不是你嗎?你的腦袋找回來了?”
“………什麼腦袋?還有人能弄丟自己的腦袋?你有小眾異教信仰?”
“什麼?”
“不然誰會無緣無故給別人的名字後面加字尾?”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好巧,我也是。”
男人淡定又耐心地和酒鬼進行著驢唇不對馬嘴的對話,同時一臉冷靜地看了看四周,來來往往的人群有一些向他們投來曖昧的目光,低下頭看了看這會兒人事不清趴在自己身上的東方人——那有些蒼白的面板此時因為醉酒後吹了冷風,白的更白,紅的更紅。
雖然滿身酒味雙眼眯成了一條縫,但是在一些人的眼裡,這大概算是不錯的獵物目標。
以諾只用了大概十幾秒就覺得還是帶著這個拖油瓶去停車場比較穩妥,於是在大約五分鐘之後停車場入口出現了兩個搖搖晃晃的人影,同時伴著時高時低的智障對話——
“這是哪?”
“停車場。”
“來停車場做什麼?”
“我的車放在這,要回家當然要來停車場<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你的車?你哪來的車?你未成年怎麼能開車?不要以為你現在長高了就不是小孩了,要開車經過我同意了嗎?我不同意!”
“那咱們走著回家嗎?”
“家?哪來的家?”
“我買的房子不叫家叫什麼?”
“你還揹著我買了房?!”
“……”
在停車場管理員遲疑的目光中,被打上了“未成年”“大概是長相老城”“同性戀負心漢揹著伴侶買房”等各種標籤的以諾帶著他的學生來到一輛嶄新的轎車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彎腰將肩上掛著的年輕人塞進去,他自己坐上了駕駛座長吁出一口氣,發動車子的同時,一隻手修長乾淨的手從側面伸過來,摸了摸他的方向盤上的車標——
以諾:“?”
茯神:“冰底下挖出來的?小孩挺有眼光,還知道挑貴的車挖。”
以諾:“……”
將那個歪七扭八一臉憐愛地摸著方向盤說瘋話的人摁回椅子上,順勢給他繫好安全帶(為了安全也為了不讓他亂動),以諾發動了車子,在經過停車場管理員的時候,他體貼地在欲言又止的管理員面前停了下來,車窗降下,露出駕駛座那張面無表情的英軍臉與停車場管理員對視幾秒。
停車場管理員:“請問——”
話還未完全說出,一張開啟的駕照證件就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駕照上顯示,現在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芳齡三十二,並且是具有十五年駕齡的老司機。
停車場管理員眨眨眼,三秒後那隻手縮回了車中,然後在他的目送中揚塵而去。
……
茯神後來就又睡著了。
他隱約記得自己應該教育一下以諾切關於他私自從冰層裡挖車出來開以及偷偷買房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