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絕殺,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她這個做媽的哭笑不得。
時顏不禁低頭瞅一眼自己小腹,她不是顯胖體質,冬日穿得又多,腹部更不見半點隆起,時顏至今沒怎麼孕吐過,吃喝照常,有時她都險些忘了自己有孕在身。難道這男人也忘了她現在這情況,不宜出行?
若真的忘了,這男人就不會在兒子興奮地朝她撲來時,趕忙攬下他。
孩子忙著打電話報喜,客廳一下子空蕩許多,時顏坐在沙發另一端,閉眼假寐,兒童臺節目迴圈播放,她正慶幸它能適時填補空白,卻不知為何,電視音量漸被調低,直至微不可聞。
隨後一條毯子覆上她身。
有氣息離得近了,就在她頭頂上方。
時顏就這麼睜開眼睛。
池城正準備抱起她,愣了愣,手從她膝彎與肩下抽回。
時顏撐手坐起,他絲毫沒有要退後的意思,就這樣俯低身看著她,連眸光都是一瞬不瞬的。
彼此鼻尖幾乎相觸,他似要看誰比誰更心慌意亂,時顏無力逞強,垂眸乾咳了聲,往旁一挪,拉開完美距離。
“困的話進屋睡吧,彆著涼。”池城在她身側落座,光明正大地關切。
“你不用去時裕?”她換了個話題,略顯刻意。
池城並沒有再調音量,就這麼意興闌珊地看著無聲的電視節目,多少有些懶散:“我下午正好要回去開個會,一起?”
這邀約本就來得莫名其妙,更何況他的表情像極正被查問行蹤的丈夫,時顏本不準備理會,可嘴不受控,越說越像妻子的盤問:“我上次聽人叫你池總監,金寰的事你還在管?”
“金寰那邊現在只是掛職。”
“那……”
池城終於放下遙控,他本就意不在此。扭頭看她,笑一下:“我可不可以把這些問題理解成你在關心我?”
他的目光,頗有些循循善誘的意味,像試探,又像希冀,時顏一時啞言,恰逢此時,兒子突然從房間跑出來,打斷他們:“媽媽,電話。”
孩子拿著她的手機,振鈴響個不停,時顏終於找著藉口起身,接過手機躲到窗邊。
玻璃反光,時顏分明看見這男人把兒子抱到腿上看電視,自己則偏頭,循著她的身影來到窗邊。
彼此的目光,在窗上短暫交匯。時顏低頭,摒除雜念,命自己專注於手機。
是個陌生號碼,歸屬地:上海。
對那地方多少有點抗拒,時顏指尖在螢幕上摩挲片刻才接起,那端是個女人的聲音:“時顏?”
是,揭沁。
時顏腦中一“嗡”。
她最後一次和揭沁通話還是小魔怪剛開始接受治療那會兒,揭家的基因檢測報告mail回國後,沒有人能和孩子配型,時顏也就和他們斷了聯絡。
半晌,時顏確定自己沒聽錯,又過了會兒,才找到合適語言:“有事?”
彼此雖是姐妹,卻從不熟稔,揭沁的回答不比她熱情多少:“我和爸都回上海了。”除了冷淡,揭沁聲音中還多一樣:絕望。
古怪的情緒傾巢而出,迅速籠罩住時顏,似乎為了印證她的預感,揭沁艱難地繼續:“醫生說他最多隻能再撐一年。有空的話,回來看看他。”
此時此刻,正午,是冬日裡難得的好天氣,落地窗外,光影從樹葉的隙縫裡折射而來,斑駁的影子在窗上搖曳,靜謐,舒緩,勾勒出歲月靜好的假象。
時顏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已掛了電話。
她盯著暗下去的螢幕,無法回神,誰能告訴她,一切都是假的?
為什麼冬天的陽光也能刺得人眼睛發酸?時顏想不明白,腦中徒留一片空白,直到身後響起柔柔的聲音:“開飯了。”
猝不及防回頭,來不及掩飾,凌亂的目光就這樣被捕捉到。池城有片刻的怔忪,隨即神色一緊,當下扳住她肩,不讓她轉身避開:“怎麼了?”
她只搖頭,不說話。
“媽媽,開飯了!”隔這麼遠都能聽到兒子敲碗筷的聲音,敲得人越發焦躁難安,這女人還是不肯鬆口,池城拿她沒法子,捧住她的臉:“想哭就哭吧。”
恨了一輩子的人即將永遠消失,她該哭該笑?
時顏只知道自己此刻一滴淚都落不下來,這男人自以為了解她?自以為看見她雙目泛袖就一定是痛不欲生?笑話。
她忽略嘴角的僵硬,真就當著他的面笑了起來,看得他眉心直皺,她無暇顧及,勉強收撿好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