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遠處傳來歌聲,慨然豪邁。
歌曰:“男兒生世間,及壯當封侯。戰伐有功業,焉能守舊丘。
召募赴薊門,軍動不可留。千金買馬鞭,百金裝刀頭。閭里送我行,親戚擁道周。斑白居上列,酒酣進庶羞。
少年有別贈,含笑看吳鉤。朝進東門營,暮上河陽橋。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平沙列萬幕,部伍各見招。
中天懸明月,令嚴夜寂寥。悲笳數聲動,壯士慘不驕。借問大將誰,恐是霍嫖姚。古人重守邊,今人重高勳。
豈知英雄主,出師亙長雲。六合已一家,四夷且孤軍。遂使貔虎士,奮身勇所聞。拔劍擊大荒,日收胡馬群。
誓開玄冥北,持以奉吾君。獻凱日繼踵,兩蕃靜無虞。北疆豪俠地,擊鼓吹笙竽。雲帆轉遼海,粳稻來東吳。
越羅與楚練,照耀輿臺軀。主將位益崇,氣驕陵上都。邊人不敢議,議者死路衢。我本良家子,出師亦多門。
將驕益愁思,身貴不足論。躍馬二十年,恐辜明主恩。坐見北人騎,長驅河洛昏。中夜間道歸,故里但空存。
惡名幸脫免,窮老無兒孫……”
歌聲,漸行漸遠。
劉光,卻已淚流滿面。
他已無心繼續留在這烽火臺上,好像逃難似地離去。
回到營內,他徑自衝進小帳,一個人呆呆的坐著……
帳簾一挑,從外面走進一位老者。
“劉侯,何故悲傷?”
“冷宮,我……”
進來的人,正是冷飛。
他本在帳中靜坐,忽聽人言,臨沂侯情緒不好,於是便匆匆趕來。看到劉光淚流滿面的模樣,冷飛嚇了一跳。在他的印象裡,臨沂侯是個極為堅強的人……即便是當初在長安,受李傕郭汜欺壓,也從未見他流過眼淚。可現在,他哭得,好像個孩子。
“劉侯,發生了什麼事?”
“我……”劉光抹去臉上的淚痕,輕聲道:“冷宮,我們與胡人連橫,錯了嗎?”
“劉侯,何故有此問?”
自劉光被喚‘漢家犬’以來,他從來都是堅定的執行著漢帝的命令。
漢帝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
即便漢帝讓他殺人,劉光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可現在……
冷飛能感覺到,劉光心中的那份悽苦和悲涼。他坐下來,輕輕撫摸劉光的肩膀,“劉侯,心裡有什麼不痛快,就與老奴說說。可對外,您可千萬不能說這些。”
“為什麼?”
“陛下何嘗不知,與匈奴連橫,不異於與虎謀皮。
可時勢所迫,若不與匈奴連橫的話,陛下在朝中的聲音,必一天弱似一天,最終……老奴也不想與匈奴人連橫。但以今日之狀況而言,與匈奴連橫,是最好的出路。”
“我知道,可是我……”
“劉侯,我知你不願為此事。
但既然陛下詔令,我們就必須要把此事做好。將來會如何,非你我所能顧慮……我們現在要做的,要考慮的,就是助陛下重掌朝堂,恢復我漢家江山的榮耀。”
榮耀?
都與匈奴連橫了,漢家江山還有什麼榮耀。
這次若真是連橫成功,只怕不會比昔年高祖白登之圍好多少,必然成為漢家奇恥大辱。
那時候,自己的名字……
劉光閉上眼睛,露出痛苦之色。
冷飛還想要再勸說劉光,卻見劉光輕輕擺了擺手,“冷宮,我很累,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那……劉侯你多保重。”
冷飛知道,這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
他相信,以劉光的才智,很快可以冷靜下來。而此刻,不過是他情緒波動之時。
走出小帳,冷飛猶豫了一下後,招手示意一名銳士過來。
這銳士,日間隨冷飛一同去了玉皇山。冷飛問道:“你們今日在玉皇山,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一五一十的告訴我,不許有半點疏漏。”
銳士想了想,道:“今日主公在城裡轉了轉,便生出往玉皇山一遊的想法。不過,在玉皇山我們遇到了一些人,主公似乎與那些人認識,在一起說了一會兒……”
銳士把事情詳詳細細的告訴了冷飛,冷飛聽罷,眉頭緊鎖。
男兒生世間,及壯當封侯?
他歷經過世態炎涼,哪能不曉得劉光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緒上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