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春道:“老爺,您又不是不知道李將軍的脾氣,他不愛有人伺候。”
“嗯,也罷,他不要就算了。”狄仁傑走到花幾前,仔細端詳著上面擱著的一盆形狀纖柔的蘭草,問道:“這盆素心寒蘭今年還是沒有開花?”
狄春道:“這個小的不太清楚,要不要把花匠叫來問問。”
狄仁傑擺擺手:“不必了。”眼睛依然沒有離開那盆素心寒蘭嬌弱的綠葉,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種若有所失的表情,彷彿陷入了某些久遠的回憶之中。
狄春侍立一旁,大氣也不敢出,他知道老宅的這幾盆珍貴的素心寒蘭花,是狄仁傑的至愛之物,每年冬季都要帶話回來,問問有沒有開花。但奇怪的是,這花就是不開,而狄仁傑似乎也從來沒有動過把這些花帶去洛陽的念頭,就這麼遠遠惦記著,實在令人費解。
沉思良久,狄仁傑收回心神,向狄春問道:“你不是說是景輝讓你去官道上接的我們?他自己怎麼不在家中?”
狄春支吾道:“確是三少爺吩咐的小的,可是他吩咐完就走了。三少爺整天忙忙碌碌的,小的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哦,老爺,小的已經讓人去他府上送信去了。想來很快就會回來。”
狄仁傑皺眉道:“家中這麼大的宅院他不要住,自己跑到城南去另立門戶,成天跑來跑去的他也不嫌累!”
頓了頓,狄仁傑又道:“他又不肯入仕,只領著個散議大夫的閒官,不說為國效力,吃起朝廷的五品俸祿來倒是毫不客氣,令我每每想起來就替他汗顏。既然這樣乾脆安分守己些也就罷了,他還整天的不務正業,我真不知道他有什麼可忙的?”
狄春低著頭一聲不吱。
狄仁傑朝他看看,忽然冷笑道:“那個傢伙一定已經收買過你了,所以你此刻才會在我面前三緘其口。很好,看來如今這太原狄宅做主的人已經是他狄景輝了!”
“老爺!”狄春大駭,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狄仁傑搖搖頭,平復了一下心情,緩和口氣道:“夫人那裡已經通報過了?你去告訴她,我晚飯前會去看她。”
狄春忙道:“都通報過了。夫人說她身體不便,讓老爺不用惦記,還是與三少爺好好聚聚為要。”
狄仁傑沉默著。過了會,他突然想起什麼,問道:“狄春,有沒有替我將名帖送到範老先生那裡?”
“送是送到了。只是,範老先生已經在幾日前故去了。”
“什麼?”狄仁傑很是詫異。
狄春便又將那日送名帖的經過詳詳細細地給狄仁傑說了一遍。說完,雙手呈上範夫人的名帖。
狄仁傑把名帖拿在手上,顛來倒去的看了幾遍,長嘆一聲道:“沒想到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念著那名貼上的名字:“馮氏丹青,這名字倒有些意思,看樣子應該是位出生於書香門第的女子。我這位範兄,那麼多年來一直禁絕慾念守身如玉,信誓旦旦要以童子元陽之身修道,卻不想在晚年自破其戒,還留下一位寡妻,說來終不能算是個有恆念之人。”
狄春好奇地問道:“老爺,我怎麼從來不曾聽你說起過這位範老爺?”
狄仁傑道:“我與他兩家也算是世交,小時候也曾一起嬉鬧玩耍過。只是他這個人性格孤僻,又對岐黃之術有特殊的偏好,研究起醫藥來簡直是入魔入痴,對人情世故卻是一概不理,脾氣亦十分難於相處。不過他的醫術卻是我所見過的最高的,當年我在幷州任職期間,景輝年紀尚小,體弱多病,多方調治總不能見效,後來還是請他開了幾劑方子,服用了半年左右的時間,果然就將身體徹底調理好了。否則,你這位三少爺哪會有現在這麼活蹦亂跳?說不定到今天還是個病秧子。如今想想,當時也是多事,乾脆讓他就做個病秧子,我也少生這許多閒氣!”
聽到最後一句話,狄春不由低下頭暗自發笑。
狄仁傑接著道:“那時候,因為他對景輝有恩,他自己又從年輕時就立志不娶妻不生子,我和夫人還特意讓景輝去向他認了義父。不過這些都是在你出生以前發生的事情了,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狄春問:“老爺,那為什麼後來您倒不與這位範老爺來往了?”
狄仁傑道:“一則我被調入長安任大理寺卿,離開了幷州,這麼多年都沒有回來,故而沒有機會相聚;另則也是因為他一年比一年沉浸在醫理藥學之中,對塵世之事一概置之不理,甚難交流,近年來更是深陷於修道煉丹,期求長生的妄念中無法自拔。你知我素來討厭這些邪恁之說,當然也就沒有興趣再與他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