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寺帶回來的紅葉,比庭中紅葉更濃更豔。心想與藤壺皇后久不通問,有些不好意思,便將這些紅葉送與她,並附一信與王命婦,說道:“聞娘娘入宮探望太子,甚感欣慰,不知太子可好,久不問候,實乃有因。但兩宮之事,並不敢忘卻,山寺誦經禮佛,定有日數,若中途退出,人將請我心地不誠,因此至今日方才返家。紅葉一枝,色澤甚美,我一人獨賞,‘好似美錦在暗中’,甚是珍愛。如今特送上,聊表寸心,務請娘娘一觀。”
這紅葉的確美極,吸引藤壺皇后注目。卻見枝上照往日縛有一小小信給。藤壺皇后一時驚呆,怕被眾侍女所見,遂想:此人痴心不改,實在讓人擔心。可惜他小心謹慎,有時卻未免大膽,倘叫外人見了,作何想法戶便將紅葉插手花瓶,供於簷下往旁。
源氏大將收得藤壺皇后覆信,均為日常小事及有關是太子備求清託等,乃嚴正復禮信。他見後,便想:“這般謹慎,甚是堅強!”心中隱隱惆悵。轉而一想自己過去對皇太子百般疼護,若如今有意疏離,外人必起疑心。便決定於藤壺皇后出宮那回,前去探望。
源氏大將入宮,徑直覲見皇上。其時朱雀帝正閒覺無聊,遂與他共談古今滄桑。朱雀帝相貌酷似桐壺帝,且要稍稍俊豔,優雅溫和。二人對坐,互傾喪父哀痛。朱雀帝對源氏大將與尚侍隴月夜私情早有耳聞,也已從俄月夜舉止間覺察。但一轉念:“亦未嘗不可!倘是尚侍入宮後才有此舉,確不體面。既然關係早已界定,又那般情投意合,倒亦無傷大體。”故並不怨恨源氏。二人傾心長談。朱雀帝向源氏請教學問中疑義及詩中戀歌。六條妃子之女齋宮赴伊勢一事亦順便談及,對齋宮之美貌讚不絕口。源氏大將亦無所顧忌,備述當日黎明於野宮訪晤六條妃子情形。
是夜,月亮遲遲升空,萬物清幽,甚是迷人。朱雀帝道:“飲酒作樂,此乃妙時!”源氏大將卻起身告退道:“藤壺母后今夜離宮,臣擬赴東宮探詢太子。父皇遺詔,囑臣輔粥太子,且太子亦無別人憐護,理當悉心照顧。緣於太子情分,亦直體恤母后。”朱雀帝答道:“父皇遺命,善待太子,我亦木曾忘,然又不便宣揚於世,惟存於心。太子尚幼,而筆跡異見精工。我萬事愚鈍,然有太子,亦覺榮耀。”源氏大將又道:“值此看來,太子實甚聰穎,頗曉事理,竟若成人。然僅六歲,尚年幼。”遂詳奏太子日常起居,退朝返邪。
頭並乃弘徽殿太后之兄藤大納言之子,自祖父右大臣專權以來,遂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其時頭並前往探視其妹麗景殿女御,源氏大將之前驅人亦由後趕上,低聲喝著。頭並便喝車停下,於車中不慌不忙誦道:“白虹貫日,太子畏之!”譏諷源氏將有事於本雀帝。因弘徽殿太后怨恨源氏大將,對其甚冷淡,太后親信亦不時嘲弄於他。對這譏諷,源氏甚為難堪,惟佯裝無事,默然行過。
徑入東宮,此時藤壺皇后尚未離去。源氏遂請侍女傳奏:“因參見上皇,至此深夜方來請安,萬望見諒。”時值月色暖俄。源氏大將的到來,令藤壺皇后憶起桐壺院生前情景:昔日如此良宵,定然歌舞昇平,其樂陶陶!而如今殿宇樓臺依然,世事沉浮,不勝悲哀!觸景生情,遂賦詩,命王命婦傳於源氏大將:
“明月迷源濃霧遮,空自造墓飲仇怨?”源氏大將隔簾依稀聞其嘆息,往日對皇后的怨愁即刻蕩然無存,惟覺親近無比,止不住流下淚來。遂答道:
“清輝難解去秋色,夜霧迷離添恨仇。於這‘霞亦似人心,故意與人妒,昔人不亦痛恨麼?”
太子平素睡得很早,然今因母后即將離去而尚未就寢。藤壺皇后亦不忍分別,萬般叮囑。無奈太子尚幼,不能深切體會,母后甚是傷感。出宮之時,太子亦只傷心飲泣,母后心中無限傳惜。
自頭並對源氏大將誦那詞句以來,每每想起,源氏便為昔日荒唐之事痛悔不已,深以為戒,甚覺世途艱險。久不敢與尚待肽月夜通底一日,時雨忽至,秋意淒涼。竟然收到隴月夜一信,源氏有些詫異,但見詩道:
“秋風厲時音書絕。寂寞無聊歷歲月。”此時節教人觸目生悲。料想那尚待寂寞難堪,才私下寫此詩送來,真是可憐!源氏大將便教使者稍作等候,即命侍女開啟櫥來,選出一張特等中國貢紙,精心挑選筆墨。那神情莊重嚴正,卻甚為俊雅。左右侍女不免驚訝,互相牽衣送眼,低聲問道:“究竟寫與難呀?”誰見源氏大將寫道:“縱使疊上蕪函,終是無濟於事。為此自責戒深,已覺心灰意冷。正擬獨任此愁,豈料來書忽至。
莫將別時傷離淚,看作秋空尋常雨。願得兩心相通,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