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倍覺艱難。是以我雖心中常常掛念,卻終是難得一行。親王忌辰,其一應佛事我已託阿圖梨辦理。至於這山莊,我看仍將其贈與佛寺吧,省得每去了,勾起無窮感慨,徒增悲傷,且捐與寺院尚可抵罪積德。此僅為在下拙見,如小姐另有高見,則身當謹遵奉行,請小姐儘管吩咐。我所期望者,亦正是小姐了無顧慮的吩咐而已。”他又講了種種家常實際事務。二女公子聞得蒙中納言已承辦了佛事,自思應當替亡父做些功德。她心下本欲藉此重返宇治,從而永閉深山,盡其一生,意中納言從她言詞中窺得此意,便勸道:“小姐當靜下心來,切勿作此打算。”
旭日高升,諸侍女漸漸集攏來,黃中納言深恐滯留太久,讓人猜疑,便準備回去。他道:“無論到何處,我總坐在帝外,今日報不暢意。雖然,今後仍當再來拜訪。”言畢起身告辭。他深知旬親王性情,怕他日後知道了,怪他偏在主人出門或間來訪,是何居心。就召了此處家臣長官右京大夫前來,對他說道:“我以為親王昨夜回府來了,故此登門相訪,豈知他並未歸家,很是遺憾。此刻我將入宮,或可在宮中見到。”右京大夫答道:“可能今日便就要回來了。”意中納言道:“那麼我傍晚再來吧。”說罷辭別而去。
黛中納言每見了二女公子模樣,總要後悔當初未遂大女公子意願,娶了此人,其後悔之念日漸沉重。轉念又想:“皆是我自作自受,又何可後悔呢?”自從大女公子死後,他一直齋戒,日夜勤修佛法。母親三公主年紀尚輕,性情風貌仍是樂觀豁達。但她也注意到了兒子這般情狀,很為他擔心,對他說道:“‘我身世壽元多日’了!我一直希望能早日看到你成家立事。我自己身已為尼,不便阻止你。便倘你真的出家了,我再活在世上已毫無意趣,不過徒增苦痛與罪孽罷了。”慧中納吉惶惑愧疚,心知對不住母親,便極力在母親面前裝得樂觀悠閒,彷彿已盡摒哀思。
夕霧左大臣將六條院內東殿裝飾得燦爛輝煌,一片華貴,一切佈置妥善完美,寺等旬親王太贅。十六日,明月漸高升,而旬親王那裡尚無訊息。左大臣心下焦躁,想道:“此婚旬親王本不甚樂意,難道竟不願來了麼?”心中忐忑不安,便派人探聽訊息。使者回來報告:“親王於今日傍晚自宮中退出,去二條院了。”左大臣知道他在二條院有情人,心裡難受,自思倘他今夜不來,我豈不成了世人笑料!便打發兒子頭中將到二條院去迎接,贈詩一首:
“月清華照臺階,中宵何不見君來?”旬親王不想讓二女公子親見他今夜入贅之狀,怕她見了心中難過。所以原定從官中直赴六條院,再寫封信與二小姐便了。但他又怕二女公子見信後不知是怎樣的傷心,於是又潛回二條院來。他見二女公子臉帶淚珠,如雨後梨花,姿色誘人,越發割捨不下,知道她心中難受,便千盟萬誓溫存了一番,明知“不能慰我情”,也同她一起移步窗前,漫賞月色。其時頭中將正好趕到。
二女公子近來愁思萬千,然而竭力隱忍,面上裝得甚是平靜。因此頭中將來到時,她聞之泰然,竟似全然不知,可內心實甚痛苦。匈親王聞悉頭中將來到,心念六女公子終亦甚為可憐,便要前往,對二女公子說道:“我去片刻即回,你一個人‘莫對月明’。我此時也心煩意亂,實難奉侍。”他覺得這時彼此相對,甚傷心,便自廕庇處走向正殿。二女公子目送他遠去,雖極力剋制,仍不禁簌簌掉下淚來,心中深有‘妹枕漂浮’之感。她自己也覺詫異“嫉妒之心,原來我也未能免除,人心真是難料啊!”又想:“我姐妹兩人自幼孤苦,全賴那遺棄了塵世的父親撫養成人,習慣了山鄉漫長的孤寂歲月,只當人生本就這樣的寂寞悽苦,豈知世間原有如此痛徹心脾的憂患。後歷經了父親與姐姐的永別之悲,遂無意再滯留塵世,只是無意不遂我願,竟至苟活至今。新近遷來京都,無人料到競參與責人之列,但也不曾指望能夠長久,只想夫妻團圓,平安度日而已。時至今日,不想竟發生了這等痛心之事,恐怕我倆的緣份從此將盡了。我原可退而自慰:他到底不是象父親和姐姐那樣與我永訣,雖日後對我冷淡,卻終得不時一見。但今夜如此狠心離開我,使我痛感前塵後事皆成空幻,悲痛之情難以自抑。這多麼痛苦啊!不過只要活下去,或許自會……”她終於轉過念頭,自我安慰。然而悲從中來,輾轉冥思,一夜無眠。平日所得松風徐來,較之荒僻的宇治山莊,甚閒雅、寧靜,極可喜愛。但二女公子今夜再無此感,只覺擾人心緒,更甚於柯葉。遂吟詩道:
“蕭蕭松風剝秋山,何故無情送愁來?”如此看來,昔日富有宇治山莊的那種哀感,似已忘卻。幾個老年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