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髦亦無意進宮,便屢次去找待女養君。說道:“如今內大臣對我已無異議,只是太政大臣本曾允諾。”便催促她儘快玉成其事。
不覺已是九月。秋霜初降,晨光清爽。侍女們拿來不少情書,皆為那些求愛者偷託侍女送進來的。玉髦並不親看,皆由持女讀與她聽。鏡黑大將在信中寫道:“指望本月玉成此事,不覺空過多日。仰天悵嘆,憂心如焚。
“哪管九月不吉天,奔波勞命卻徒傷。”原來他已知曉玉髦九月一過便當入宮。兵部卿親王的信中寫道:“事既如此,多言何益?只是”莫使館館朝陽豔,融盡斑斑竹上霜。但盼體諒我心,亦可聊慰傾慕之情。“此信繫於一根早已調枯的小竹枝上,竹葉上沾著未曾拭去的點點秋霜。那個信使也是形容樵淬。還有式部卿親王之子左兵衛督,即紫姬之兄,因常往來於六條院,敵對玉髦入宮之事所知甚詳。他為此悲憤不已,信中詳述其恨,情詞異常悽苦,其詩道:
“心雖欲忘悲難忘,如之奈何奈若何?”這些情書的筆跡、紙色與黛香之氣各自相異,各盡其妙。眾侍女皆道:“倘將來與他們全斷來往,必甚為寂寞。”不知玉置心生何感?僅對螢兵部卿親王略複數語:
“葵花朝陽縱有意,不消早自降秋霜。”雖只片言,並無深意,然螢兵部卿親王看了卻如獲至寶。可見玉髦已深悉其心,寥寥數語亦令其歡悅痴狂。如此書信,雖只談微不足道之事,但各訴怨恨,式樣繁多。源氏太政大臣與內大臣見此不由慨嘆道:“為女子者,其行為舉止,委實應以玉髦為楷模。”
第三十一章 真木柱
且說源氏太政大臣正歸勸髯黑大將,對他說道:“若將此事傳至皇上耳中,看你如何收場。我看眼下切勿走漏風聲才好。”但擦黑大將得意洋洋,毫不在意。玉堂雖為他擁有,但並非出自真心。她以為此乃並世冤緣,便整舊愁苦哀嘆命薄,累黑大將亦有苦難言。但念及終成好事,姻緣非淺,又甚是歡喜。在他眼中,玉望是越看越嬌媚,實為心中理想伴侶,險些為他人奪去。如此一想,不覺有些心驚肉跳。便欲將替他援和的侍女養君當作觀音菩薩孝敬。然而玉望深恨務君,自此一直疏離她。並君不敢前去伺候,惟整日閉於自己房裡。為玉皇刻骨相思、備嘗苦戀之人,不計其數。真是陰差陽錯,那石山寺觀音菩薩偏要許她個並不相愛的人。源氏對此人也不如意,深覺惋惜。然而他想:“事已至此,多畝何用。既然內大臣等已許諾,我若反對,豈不見恨於播黑大將,於我亦為多事。”便舉行隆重儀式,熱忱接待新女婿。
累黑大將急欲早成好事,正忙於各種置備。可源氏認為玉望若毫不猶豫,貿然遷往夫家,必遭正夫人嫌忌,於她亦很不利。便以此為由,勸髯黑大將道:“你還得穩妥些,慢慢來,不可傳揚,務使你們二人均不受世人譏諷怨恨方好。”內大臣私下對人道:“我看進宮前先辦婚事反而穩妥,倘她急著進宮,又無特別保護人,處境定很艱難,又要讓人擔心。我固然有心成全她,可弘徽殿女御正受恩寵,教我如何打算呢?”此話言之有理:身於帝側,而恩寵不及他人,僅為一尋常宮女,終不得帝寵幸,到底是不幸的。祝賀儀式於新婚第三日夜舉行,源氏太政大臣與新婚夫婦唱和詩歌,極其歡洽。內大臣聞知,方曉源氏撫養玉望,確為一番誠意,內心甚是感激。此次婚事雖是秘密舉辦,但外人終會知曉,並加揣測。果然,不久便沸沸揚揚傳了出去,成為轟動一時的一件珍聞。後來冷泉帝也得知了。他嘆道:“可惜啊!我們宿緣太淺。然既有尚待之志,何不依舊入宮呢?尚待自不比女御、更衣,即便出嫁亦未嘗不可。”
十一月,宮中祭典甚多,內侍所事務繁雜。典侍、掌侍等女官,屢屢入六條院請示尚待,一時玉暑房內賓客滿座,熱鬧非凡。惠黑大將白日也不回去,於此處東遊西逛,玉望甚是討厭。諸多失意者中,螢兵部卿親王最是傷心。式部卿親王之子左兵衛督除心中失意外,又因其姐被鬢黑大將遺棄,成為世人笑柄,放更為痛恨。然而回頭一想:事已至此,痛恨何益,倒反見其愚。髯黑大將本是舉止謹慎、行為檢點的忠厚之人,從無輕薄行徑。如今卻彷彿變了個人,為玉望弄得神魂顛倒,偷偷摸摸地刻意裝扮成風流絕代的樣子,眾看了無不暗覺好笑。玉望生性活潑,而今笑容盡致,鬱結於心。此事並非自願,已是眾所周知。然而她尚不知源氏太政大臣對此感想如何。又想起螢兵部卿親王的一往情深,以及風流倜儻的儀態,愈覺自己可恥可恨,因而對髯黑大將一直心懷怨恨。
世人曾懷疑源氏太政大臣以往對玉望別有所圖,如今證實了他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