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混,並不只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那麼簡單,還得為生計發愁,有錢走遍天下,無錢寸步難行。
名門大派裡,被師長派下山的那些弟子倒還好辦,路上的盤纏什麼的,都不用愁,實在不行,找上與自己的師門有交情的門派、又或是當地的豪俠,報上來歷,總會有人接應。但是沒有什麼來歷的,自然也就只能依靠自己,也就不免有些江湖上的女子,白日裡裡賣藝,夜裡換個裝束出去賣笑,其實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春箋麗以前是拜火教的善女神候補處女,行走江湖有“活動經費”,現在又攤上了寧江這個大款,自然不需要為這種事發愁,但畢竟是江湖兒女,對這種事也是見多識廣,是以胡蔓下午時問起,可願晚上跟著她一起去“賺點添頭”,馬上就知道她在說什麼。
只是她真的沒有想到胡蔓是帶著弟弟一起去的……
李鴻永卻又道:“雖然被那些名門大派認作是下九流的路數,但這一帶的江湖中人,對胡大姐和霜小弟卻也的確是非常敬重。他們來自於膩水的九狸村,那裡近些年,年年收成不好,攤上的田賦卻是越來越重,這幾年全是靠著他們姐弟二人在外頭掙來的錢,去為村子裡繳納稅賦,九狸村的村人才能過活。別看他們連夜裡都出去掙添頭,自己卻是省吃儉用,從未將掙來的錢亂花在他們自己身上。”
春箋麗道:“原來如此!”倒也肅然起敬。
就這般閒聊了一陣,到了夜裡,各自散場。
寧江到妹妹房中,與她聊了好一陣子,然後才回到自己房內。熄滅燭火,來到窗前,對著窗外伸伸懶腰,正準備轉身上床睡去,忽見外頭,一個窈窕的身影悄然的翻牆而出。他怔了一怔,想著這麼遲了,她這是去做什麼?
那窈窕的黑影,翻出了牆,到了遠處河邊的一片林中。然後,嗤……嗤……嗤……
弦響與破空聲時不時的傳來,過了一會兒,有少女的嘀咕聲傳來:“射貴形端志正,寬襠下氣舒胸。五平三靠是其宗,立足千斤之重……不過就是射箭罷了,扯開弓射出去,能中不就行了?哪有那麼麻煩?哼……我為什麼要聽他的……”
嘀咕是這麼嘀咕的,然而嘀咕完後,絃動的聲音、箭響的聲音,仍然斷斷續續的傳來。
林外,少年慢慢的踱了進來,站在兩棵樹下交錯的陰影間,看著前方月下,努力開弓的少女。
他的前方,是林間的一片空地,身穿紅裳的少女站在月光下,努力地按著正確的姿勢,左手緊握弓柄,右手拉弦,呈開門狀,右腳站定,左腿前探,那素潔的月光撒在她的身上,是帶著英氣的美麗。粉頸按著習慣,下意識的想要往箭翎歪上一歪,緊接著卻又想到這樣子姿勢不對,於是又努力的穩住自己。
手一放,弦一鬆,隨著弓弦崩響的顫音,弦上的箭飛了出去,卻未射中十步開外的樹木。不甘心的又試了幾箭,竟是一發未中,對這新的姿勢,卻是習慣了許多。歪著腦袋想了想,然後再次探步開弓,忽的,體內的金魄隱隱的生出感應,總覺得有人在看著自己,驀地回頭,一眼看到另一邊搖扇微笑、欣賞著她的媚態的少年。
臉蛋一下子就憋紅了起來,整個嬌軀在這一刻,都像是被人固定住的蝴蝶標本,張開的弓,竟是射也不是,不射也不是。
想要解釋自己才不是因為他的話,而跑到這裡來偷偷練箭,然而看著少年那笑而不語的樣子,她的整個呼吸都急促了,一時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寧江笑了一笑,摺扇輕輕的收起,插在腰上,慢慢的踱到她的身後,抬起手,手把手的幫她調整著姿勢:“五平三靠說的是兩肩、兩肘、天庭要平正,翎花靠嘴、弓弦靠身、右耳聽絃……對,就是這樣……”
春箋麗的年紀原本就比他小些,又是少女,被他以近乎抱懷的姿勢,親手教導,羞澀難當。總算靠著心中的那一口罡元正氣,穩穩的將箭射出,啪的一聲,竟真的射中了前方的樹幹。
寧江道:“對吧……”
少女的嬌軀,幾乎是偎在他的胸懷:“就……就你厲害……”
“都說了,沒有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嘛。”
“……你才是豬……”少女羞羞的嘀咕著。
少年道:“再來。”繼續指點少女練箭,過了一會,疑惑的道:“怎麼了?怎麼越來越歪了?下腰……寬襠……寬襠啊……這個怎的還要我幫你?舒胸……再舒點……還不夠……你害羞什麼啊……弓弦靠身……嗯,靠在這裡……別動……”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