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潮溼的程度還是很嚴重。
“哈哈哈老實說,這件衣服我不大擅長擺弄,一旦脫了還能不能順利穿上尚是未知數,還是不找這個麻煩了。”大概是因為他的語氣過於平常,使得我覺得“不會穿衣服”這種不平常的事情也變得不太重要了起來,不過只要一想想,還是會忍不住覺得眼前這個男人華麗完美的外表頗具欺騙性。
‘果然說到底還是一個孩子心性極重的小孩子啊!’被自己的想法逗得忍不住笑出聲的我緊接著就笑不出來了。被三日月大人伸出手輕輕捂住嘴巴的我頓時感到空氣不足,尚還透不過氣的鼻子讓我感到生病的實感。
“呀咧呀咧,剛才月子小姐笑得那麼開心,是想到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了嗎?”面上掛著溫柔的笑容的三日月大人,輕輕地說出了這段話。
‘果然是小孩子!’無奈地在心裡補上一句後,我連忙搖了搖頭,可緊接著頭又疼了起來。
可能是看出我不大舒服,他拿開了手。
連著喘了一會兒氣的我覺得好多了之後,才再度看向他:“等以後三日月大人再把衣服弄溼的時候,就交由我來幫大人穿戴吧。再說,偶爾換換衣服也……很好啊。”剛說完這話的我忽然想起之前曾看到過他的身體,臉上一紅,原本肯定的語氣頓時變得遲疑了起來。
好在他還是搖了搖頭:“這個對付喪神來說,倒也不會造成什麼問題,月子小姐不用麻煩了。”
對此我先是慶幸了一下,而後又為自己的反覆無常感到慚愧。
“唔唔,偶爾換一下……也不錯的。”在這樣的心情影響下,我還是又補了一句。
聽了這話的三日月大人沉默了一下,最後眼底帶著一絲戲弄地看著我,開口道:“既然小姐對我的身體這麼有興趣,那我也不好再推辭了。”
“……”完全自作自受的我抿了抿唇,索性往單衣裡[4]縮了縮,希望能以此遮擋我開始漲紅的臉,閉上眼裝睡。
對此,心情似乎頗不錯的三日月大人爽朗地笑了笑,也不再戲弄我——不過我倒覺得,他的笑聲已經將我成功戲弄了。
可能是由於已經睡了一整天了的緣故,出了些汗的我覺得頭疼好多了,而在入夜後全無了睡意。
回想起自己折花枝時眼前一閃而過的黑影,我不由嘲笑起當時以為自己遇到邪物的自己來。想想如果真的是邪物的話,那麼現在我恐怕就不是染上風寒這麼簡單了。
我將視線移向了一旁,看到正靠在牆角閉目歇息的三日月大人。想了一下之後,我伸出手試圖將他叫醒,提醒他這個姿勢睡覺不好,然而卻忽然注意到屋頂上方正在慢慢聚集的黑色霧氣。
被眼前所看到的場景驚嚇到了的我睜大了眼,正準備叫人的時候,那團霧氣突然襲向我,而後從我的口中進入了身體。
忽然感到喉頭一緊的我腦袋也開始如撕裂般的疼痛,渾身上下傳來愈發明顯的疼痛感使我只能不斷髮出慘叫。眼淚不斷地往外冒,我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只覺得眼前一黑,之後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又是一陣陣的夢境輪換,先前做過的那個夢再次浮現,只是這次我卻看到了再小一些的自己,身上穿著萌黃色的衵衣,站在家中院落裡抬頭往上看。牆外孩童們的笑聲不斷傳來,引誘著那時的我對外面的世界產生嚮往。
那是我六歲時的事情。當時父母開始對我嚴加管教,幾乎每日都是在習字。京中其他官宦、貴族人家的女兒只消得學習簡易文字,而我卻由於考慮到日後參加史官選考的緣故,連同漢字也要一起認識[5]。
每次家中來客,父親便會讓我展示一下漢字水平,在看到客人們讚佩的神情後則會高興很久。這是由於女性的身份會讓朝中官人懷疑我的能力,這樣的展示可以使得他們對我信任許多,今後成為史官也會變得順利一些。
看著眼前的我看了一會兒藤球之後,將它扔在一邊,我不由發出嘆息。父親很少給我買什麼玩樂的物件,那個藤球是我央著母親許久,才以誦背和歌一卷為條件換來的。記得那次扔掉之後,便再也沒能找回來——大概是父親或母親讓人收起來了吧。
在嘗試爬上牆失敗之後,眼前的我蹲在地上小聲啜泣了起來。隨著牆外孩子們的笑聲不斷增大,我的哭聲也開始變得響亮。雖然現在的我並不比那時的我大了多少——除去身量的變化,也就只是頭髮長度的不同而已,但是我卻覺得眼前的我實在是個比我小了許多的妹妹。
‘原來那時的我是這樣的。’看著眼前的景象,覺得頗為不可思議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