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姒滿面都是笑容,連連擺手:“客氣了客氣了,明明我才是這裡的主人,哪裡能叫你們客人倒茶給我呢,是不是?”
“這,”池翠柳強笑了兩聲,無話可說,便催霜娥,“霜娥,倒茶呀!”
如姒搖了搖頭,雖然池翠柳的容貌跟池氏頗有些相似,論口才和應變力可是差的太遠了。雖然說如今翠柳年紀小,不過看得出來就沒有什麼嘴炮戰鬥的天分。
“成了,別催了。”如姒笑意全然不減,在池翠柳眼裡看來卻一點也不比燕萱的殺氣好應付。如姒慢條斯理撫了撫自己左手的指甲:“翠柳,這個院子,你們現在搬出去,是最好的時候。我會跟萱姐姐說,是你們主動搬的,懂事的很。或許下回我去伯府花會,還能給你們帶幾個宮繡荷包回來。”說道這裡,狀似無意地隨手抿了抿鬢邊,指尖在那柄青玉髮梳上掠過,又望向翠柳:“若是拖到最後一刻,真的到燕家嬤嬤們過來撕扯的時候,別說原本應該可以有的好處沒有了,只怕將來的名聲也賠進去了。何必呢?翠柳你是聰明的姑娘,怎麼權衡,你知道的,對不對?”
翠柳硬撐著望向如姒:“是姑母叫我們住在這裡的。”
如姒向窗外的天空望了望:“起風了,最近要變天。如果要換房子,還是趕緊換的好。你放心,今天我不逼你,我是來好言相勸的。真到了要逼你的時候,出手的也不會是我。”
翠柳竟莫名覺得背脊發緊,甚至有些想摸一摸自己的左臉,就是被燕萱一鞭子抽掉耳墜時,那被勁風颳的生疼的臉頰。
素來沉默的霜娥忽然開了口,向翠柳低低道:“大姐姐,咱們跟姑母親近些也是好的。咱們還是搬吧。”
翠柳斥道:“要你多嘴!”不過這好歹也算半個臺階了,翠柳心裡對燕萱實在是害怕的很,在景福寺山下那一鞭子倘若實打實的抽到臉頰,只怕她最寶貝最自信的這張臉就真的毀了。那還有什麼前程,有什麼將來?
房子什麼的本來就是身外物,暫住而已,又不是給她的財產。連姑母池氏都被連番打臉,翠柳根本就沒有什麼別的依仗了。
又矯情了片刻,池翠柳終於順著霜娥的話頭下了臺階,叫霜娥去跟池氏說換房子的事情。若是先前如姒這樣來說,別說她首先不會讓步,就算會讓步,也要去跟姑姑池氏撒嬌訴苦。
只是今時已經不同往日,池氏自己被燕萱這個晚輩逼得淚痕尚未乾,翠柳並不想這個時候往前湊。
霜娥自然是順從地去了,很快便由正房的大丫頭雙蟬雙鶯一起跟著回來。
雙蟬皮笑肉不笑,向如姒一福:“太太說大姑娘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奴婢們都來聽大姑娘的示下。”
如姒眼皮也不抬,淡淡道:“雙蟬,你還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來。太太這樣溫柔慈愛,斯文有禮的人,如何會說我這個給下頭妹妹做榜樣的嫡長女是‘折騰’?太太哪裡會這樣粗俗無禮,是不是你給改了?嫌我勞動你了?”
雙蟬早就聽說了大姑娘病癒之後厲害了好些,原本如魚得水的採藍竟什麼都問不出來了。但也不見過如姒正面發作,此刻直面鋒芒,一時間竟一句話也對不上來。
如姒一句接著一句,清晰明白,環環相扣,若是她說自己沒改太太的原話,好像就是給太太扣上了個“粗俗”的帽子。然而接了這話,豈不就被府裡這個最沒用的大姑娘給罵了?
然而這兩日燕萱的連續打臉秀,雙蟬因為輪值的關係並不是一直在池氏身邊,就沒得機會全程旁觀。過去雙蟬因著自己姨母邱媽媽是太太配方,一直是府裡最有臉面的丫鬟,此刻當著採菀雙鶯,並月露居院子的打雜小丫頭叫如姒說了這幾句,登時臉上就陣紅陣白,進退不得。
雙鶯素來厚道,忙打圓場:“雙蟬姐也是忙累了一時失言,並不是有心。大姑娘您今日就要遷回來麼?還是依著原本的格局?”
如姒知道雙鶯是濮家丫頭裡少有的厚道人,並不欲為難她,頷首溫言:“恩,今日便搬回來吧。擺設聽採菀的就行。”
此時採菀對如姒的信心漸漸堅定起來,眼裡也更有神采,當下便指揮著丫鬟們進進出出的忙碌。如姒坐著吃茶久了有些累,便起身站在簷下看著。翠柳臉上掛不住,叫了聲霜娥便要先走。
擦身而過時,霜娥不慎撞瞭如姒一下,連忙疊聲道歉。翠柳看了霜娥一眼,心裡倒是痛快,並沒多說什麼。
而如姒自然搖頭道無妨,目送她們離去的同時,將霜娥在那片刻間塞進手裡的紙團不動聲色地收進袖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