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在外,朝裡無人怎麼行?這頭的爛攤子,還是你守著吧。”
“那……我和席大哥說說,他一定肯去。”
“把道理講明白,你席大哥自然不會不去。我只怕他到了地頭按捺不住,痛罵敵酋,蹈死不顧,讓人送顆腦袋回來。”
兄弟倆都笑起來。
“還是我去吧。代表聖朝天子教化蠻夷,蘭臺令實至名歸。”
子周心中愧疚難當。大哥說得輕鬆,任誰都知道,此行必定危機四伏,處處險情,稍有不慎,便可能斷了生路。
所有的事,不知不覺走到這一步。溫文爾雅的大哥,智慧明敏的大哥,淡泊超然的大哥,勇毅果決的大哥……一個轉身,站在了絕頂峰巔。
兄弟二人把話說明白,子周還回策府司上班去了。非#凡
子釋出使的事,真要動身,至少須等誥命司擬定國書,欽天監算好吉日,再快也得一兩天後。
吃罷晚飯,正要往閣樓開工,忽報席大人來訪。
吩咐讓到書房看茶,自己慢騰騰踱過去。
李章道:“席大人可有日子沒來了。”
李文掐指算算:“嗬,整整一年零三個月!”
子釋吃驚:“這麼久?”
“少爺,您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書中悠悠才數日,世上匆匆已期年。席大人自從去年三月三之後,再沒有登過門,您都沒留意!”
李文口才也越發好了,張嘴一套又一套。至於席大人為什麼這麼久不登門,一家子都明白。少爺不在乎,大夥兒也跟著不在乎。李文想:堂堂太子少師、右諫議大夫,遭到如此徹底忽視,簡直前世作孽。
子釋知道席遠懷跟子周暗裡一直有往來,莫非是來家中等弟弟?思量間已經到了書房門口,怎麼也該儘儘地主之誼。拱手呼一聲“遠懷兄”,把跟著的人都打發下去。
“小免!”席遠懷猛然站起來,目光嚴厲,神情激動,“你、你、你……你怎麼能這樣!”
子釋蹙眉:“敢問遠懷兄有何指教?”
席遠懷瞪著他,痛心疾首:“小免,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這樣……這樣……叫恩師他老人家九泉之下如何安心?我……我對不起恩師,是我沒有好好看住你,約束你。我忘了,你還年輕,誤為奸人所誘,以致私行不檢。我光顧著生氣,不再理你,卻叫你錯入歧途,越走越偏。我竟沒有及時拉住你,糾正你,我愧對恩師啊……”
子釋有點蒙。這位大哥到底在講什麼?
“小免,過去那些事,做錯了沒什麼,不過是私德有虧。可是,今日你怎能違心媚上,口出和議之辭,欲摧眉折腰,乞憐於敵虜,使我堂堂天朝上國含垢蒙羞,為犬戎之臣妾?小免,你可記得你是誰的兒子?恩師的牌位,供在忠烈祠裡;你頭上的爵位,頂著“忠毅”二字;你以蘭臺令兼紫宸殿侍講之職,本該傳道授業,垂範天下——你睜開眼看看,用心想想,你怎能,你怎能……”說到沉痛激憤處,席遠懷不禁哽咽出聲。
子釋終於聽懂了:原來席大人特地上門討伐自己來了。這回可不止恨鐵不成鋼那麼簡單,直接把自己打入了數典忘祖投敵叛國罪人行列。
子釋覺得頭痛,又有些鬱悶。淡淡道:“李免不過受皇命差遣,看不出哪裡愧對祖宗。遠懷兄沒有別的話,就請回吧。”這事要解釋清楚,實在麻煩,心想回頭交給子周,讓他處理好了。
席遠懷見他不但無動於衷,竟然還對自己下逐客令,越發不能自已:“小免,你、你……我不能讓你做出這種事,我不能放任你不管。我已經錯了一次,不能再錯第二次。我決不能讓你玷汙恩師他老人家千古忠毅之名……”雙目赤紅,死死盯住子釋,“小免,朝廷要求和,誰都可以去,唯獨你不能去!答應我,不要去!”
子釋望著對面那人執著的表情,恍惚起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真麻煩……心中十分反感那兩道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意識的就搖了搖頭。
席遠懷“噹啷”一聲抽出腰間佩劍,比在子釋胸前:“好!李免,你既如此冥頑不靈,休怪我,休怪我替恩師清理門戶!恩師他老人家地下有知,定然許我如此……”畢竟是文人,加上情緒不穩,劍尖一個勁兒顫抖,慢慢向前逼進。
子釋瞧著那冷森森的劍鋒越來越近,也不退也不動。看了片刻,彷彿閒話般悠然道:“書生佩劍,以示求取功名。俠客佩劍,以防路見不平。武將佩劍,以此守衛江山。文臣之中,唯有言官佩劍,許以持正秉方,銳進不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