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有旁的事情要安排。”那婦人回得一句,將小藤箱放在桌上,麻利地脫掉斗篷,在沐蘭跟前半跪下來,“我來瞧瞧姑娘的腳傷。”
沐蘭一面抬起腿來配合他,一面將自個兒發現的情況告訴她,“流了不少的血,腳跟鞋襪黏在一處了。”
婦人點一點頭,略作檢視,便從箱子裡取出一把剪刀,將鞋襪從上面剪開,將沒有黏住的部分剪去,再拿了藥草熬的水一點一點地衝洗,頗廢了一番工夫,才將她的腳和鞋襪徹底分開。
在人群之中遭到反覆踩踏,整隻腳都腫了起來,傷口翻卷著,邊緣叫藥水衝得發白,襯得內裡的血肉分外觸目驚心。
“這傷口瞧著嚇人,不過並未傷到筋骨,養上一段日子便能好了。”婦人見她蹙眉,笑著安撫她道。
敷上傷藥,細細地包紮了,又道,“請姑娘移步內室,我幫姑娘好生檢查一下,看一看是否還有受傷之處。”
“不必了。”沐蘭趕忙擺手,“我沒有旁的地方受傷。”
“姑娘剛剛經歷了一場劫難,正是驚魂未定之時,有受傷之處也未必能夠覺得出來。萬一耽擱了診治,我們公子可是要怪罪下來的,姑娘自個兒也要受苦不是?”婦人口齒伶俐地勸道,“還是容我檢查一下吧。”
沐蘭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誰知道在人群之中擠碰了那麼久,有沒有傷到內臟什麼的?加之也不願難為一個聽命行事的人,便點頭應了。
婦人道句“請姑娘稍候”,到裡間點燃蠟燭,這才扶了她進去。
暖榻不知何時燒熱了,屋子都暖烘烘的。婦人拉過屏風擋在榻前,叫她脫掉衣裳,給她細細地檢查了一番,見除去幾塊磕碰造成的淤青之外,並無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替她塗了活血化瘀的藥膏,替她蓋上被子,順手將她脫下來的衣裳收走了。
沐蘭“哎”了一聲,剛要出言阻止,那婦人便笑道:“姑娘莫慌,我們公子已經叫人為姑娘準備替換的衣裳了。這會兒想必送到了,我這就給姑娘取來。”
沐蘭有些尷尬,她那身衣裳又髒又破,確實已經不成樣子了,一時之間忍不住為自個兒的小人之心感到臉熱,“替我謝謝你們家公子。”
“姑娘還是親自跟公子道謝吧。”婦人笑著出門而去,不一時果然提著一個包袱回來了。
裡頭有一套夾棉的衣裙,一件緞面的斗篷,還有一雙鞋襪,俱是半新不舊的,跟她穿的衣裳一比,料子也顯得十分普通。
婦人怕她嫌棄這衣裳,跟她解釋道:“這是我們公子特特囑咐的,唯恐姑娘換了衣裳回去不好解釋。”
沐蘭明白,無論是對她而言,還是對杜舜文而言,今夜發生的事情都不好說出去。難得他在短短的時間內設想得如此周全,心下更添了幾分感激和欽佩。
那婦人幫她換好衣裳,又替她綰了頭髮,紮上帕子,然後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嘖嘖地讚道:“姑娘當真是個美人胚子,這樣粗糙的衣裳穿在身上也好看得緊。”
沐蘭謝了她一回,由她攙著出了內室。
杜舜文已經回來了,瞧見沐蘭目光有了一瞬的凝滯。
他一直覺得她與上一世認識的解沐蘭不一樣,也因此懷疑過是不是弄錯了人。這樣一打扮,倒與那個解沐蘭有幾分相像了。
當然,像的也只是外表。
與那個滿腹欲~望和算計的解沐蘭相比,她的眼神太過清透和坦蕩。與她對視,總會莫名地生出自慚形穢之感,又總是不由自主地為它們所吸引。
他討厭這種感覺,更討厭在這種感覺的驅使下,變得失去理智的自己。
譬如今夜,直到衝進擁擠的人群之中,他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明明意識到了,卻不想抽身而退,而是掩耳盜鈴般地蒙了面,繼續尋找她的下落。
瞧見她叫人群吞沒的那一刻,他的心臟幾乎了停止了跳動。連他自己都記不得是怎樣衝過去的,等他回過神來,已經將她抱了起來。
他不知道有沒有人認出他,也不知道自己此舉捅了多大的簍子,又要花費多少人力和精力去彌補,可他並不後悔。
如果他沒有出現,她十有八~九會死在那群瘋狂之人的腳下,那麼上一世欠下的債和這一世欠下的人情都無從還補,他勢必要揹著這個沉重的包袱過完下半輩子。
是的,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的良心好過,沒有旁的,也不應該有旁的。
她救他一命,他還她一命,過了今夜,他們便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