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掌櫃有些驚疑地凝視了沐蘭半晌,便伸手說一聲“請”,引著她往後頭的一間茶室而來。
到了茶室門口,沐蘭吩咐道:“你們在外頭守著。”
“姑娘。”丹祿急忙喚她一聲,“還是奴婢陪您一道……”
“不必,只幾句話,很快的。”沐蘭攔了她,一腳邁進門裡。
韓掌櫃隨後進來,順手將門掩上,便語帶試探地開了口,“我聽著姑娘的聲音十分耳熟,很像我在豐州結識的一位故人……”
沐蘭將頭上戴著的帷帽摘下,露出頭臉來,朝他微微一笑,“看來韓掌櫃還記得我。”
“怎能不記得?”韓掌櫃欣喜地道,“這可真是他鄉遇故知了,沐蘭姑娘快快請坐。”
在三水鎮上,沐蘭從未同他說過自個兒其實是女兒身,他雖心知肚明,可也一直不曾捅破這層窗戶紙。如今在這種情形下見了面,他也沒有必要再裝糊塗,大大方方地稱了“姑娘”。
沐蘭將帷帽放在一旁,在桌前落座,開門見山地道:“韓掌櫃生意興隆,四海發財,訊息最是靈通,想必早就知道我如今的身份了吧?”
“國公府尋回了唯一的後人,這件事在京城內外傳得沸沸揚揚,府上也似乎並沒有刻意隱瞞名諱的意思,在下確實有過猜測。今日有幸再見姑娘,方才確信在下猜測得不錯。”韓掌櫃一面笑說一面抱了拳,“恭喜姑娘尋得親人,一家團圓。”
沐蘭聽他把話說得滴水不漏,也並不在這件事上糾纏,“韓掌櫃是明白人,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今兒露面相見,有兩件事想要請教。”
韓掌櫃點一點頭,“解姑娘有話但講無妨。”
“第一件事,我想問問韓掌櫃,當日是何人將我騙到茶樓去的?”沐蘭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他,見他眼神略微遊移了一下,緊接著說道,“韓掌櫃不必跟我扯什麼夥計瞞著你行事的虛話,你知道騙不過我的。”
自打回了國公府,那給安老太君送密信的人再沒了動靜。暴風雨來臨之前總是異常平靜的,一日不將那人找出來,她的心就一日踏實不下來。
那個人對她的身份來歷瞭如指掌,她對那個人卻一無所知,追尋起來譬如大海撈針。能給她提供線索的,也只有韓掌櫃了。
韓掌櫃抬手捻了捻鬚子,沉吟片刻才開了口,“其實在下也不認識那位。”
這便是承認他事先是知情的了,沐蘭望著他的目光不由冷了幾分,“韓掌櫃為何要幫助一個不認識的人?”
“在下也是迫不得已。”韓掌櫃苦笑道,“那位不知是何方神聖,將在下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派了人直通通地找上門,讓在下幫個忙。
在下雖是唯利是圖的商賈,可向來不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若不是他們再三保證,絕不會傷到解姑娘一根毫毛,在下寧死都不會答應。”
他這話說得含糊,沐蘭卻聽出他是叫人脅迫了,不由蹙了眉頭,“如此說來,韓掌櫃對那人也是一無所知了?”
“在下知道,經此一事,解姑娘再難信任在下。在下也確有對不住解姑娘的地方,雖無顏祈求寬恕,還是要跟解姑娘道個歉的。”韓掌櫃說著立即站起身來,拱了手朝她長長一揖。
沐蘭偏身避過,“道歉就免了,我還有一件事想請教韓掌櫃。”
“解姑娘請講。”韓掌櫃坐回去,側耳以待。
沐蘭見旁邊的小几上備著筆墨紙硯,便不多費口舌描述,走過去提筆蘸磨,刷刷點點地畫了一張圖,拿回來遞給韓掌櫃,“韓掌櫃可見過這東西?”
韓掌櫃捧著紙端詳半日,搖頭道:“卻不曾見過,這是何物?”
沐蘭同他細細說了用途,見他依舊搖頭,有些急了,“韓掌櫃走南闖北,見多識廣,還開了這樣一家專售來自五湖四海異珍的鋪子,竟也沒瞧見過類似的東西嗎?”
“實不相瞞,這間鋪子是一個朋友轉讓給在下的,在下只怕沒有解姑娘所說的那般見多識廣。”韓掌櫃有些慚愧地道。
沐蘭垂下眸子,面上難掩失望之色。
趙重華將圖紙拿給趙閣老有些日子了,趙閣老那裡一直沒有迴音兒。趙重華提著膽子去問了一回,正趕上趙閣老心情不好,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叫她往後少拿了小孩子家胡鬧的玩意兒去擾他。
沐蘭猜測趙閣老是沒見過羅盤的,不然又怎會說出小孩子家胡鬧的玩意兒之類的話?今日與韓掌櫃不期而遇,她心裡又升起了希望。
甭管什麼年代,擁有無窮智慧和創造力的都是底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