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是大節,要連開三晚的夜市。
這會兒才過申時,街上就已經擺設起來了,捏泥人面人吹糖人的,挑了擔子賣豆娘賣菖蒲的,擺了攤子賣粽子賣艾糕的,一處空地上搭了臺子正跳鍾馗。專賣節令禮品的鋪子擺出五黃、五白的禮盒,安了夥計在門口吆喝攬客。
熙熙攘攘,熱熱鬧鬧。
沐蘭惦記著買些豆娘回去分送,便叫鶴壽往前頭車上跟安老太君說一聲。
安老太君在軍營裡待過,原是有些酒量的。後來入了庵堂便將酒戒了,逢著節日也只飲上一杯兩杯的素酒。過得這些年,酒量大不如從前。今日宴上叫人敬著多飲了兩杯,頭有些昏沉沉的,正靠在車座上養神。
聽鶴壽來報,連眼兒都懶得張,吩咐紅玉道:“難得出來一趟,叫她逛一逛,咱們先回去吧。左右這條街離著府裡也不遠了,多留幾個人照看著便是。”
紅玉聽了前頭一句還想說不妥當,安老太君卻像早就猜著她要說什麼一樣,後一句就堵了她的嘴。再說不出反對的話,應了一聲“是”,從車裡探出頭去吩咐了,又細細叮囑鶴壽,“跟緊了姑娘,逛一逛就趕緊回去,莫在外頭耽擱太久。”
末了取出一隻鼓鼓的錢袋子來,叫她給姑娘多買些好吃好玩的。
鶴壽一一應了,抱著錢袋子跑回來稟給沐蘭知道。
沐蘭本來只想停一停車,買幾個豆娘,沒想到安老太君竟允了她逛街。來京城許久,她還從來沒有逛過街呢。心裡高興,索性也不坐車了。
將頭上的簪釵和身上環佩悉數去了,交給丹祿收著,戴上帷帽下了車。黑紗從頭垂到腳,遮得嚴嚴實實的,走動起來也只能瞧見一道斕邊的裙襬。
越是熱鬧的地方偷兒越多,丹祿和鶴壽也去了釵環,各自拿頭巾裹住臉,只露出兩隻眼睛來,一左一右跟緊了沐蘭。
常見街面上做生意的哪一個不精?瞧不見穿戴,只看沐蘭領著丫頭,帶著護衛,便知道這是有錢有勢人家出來的姑娘。不等來到跟前,便堆著笑臉殷勤招呼起來。
沐蘭先在一個賣豆娘的攤子跟前停住,擺出來賣的豆娘自是不如府裡造的精緻,勝在不拘一格,野趣十足。她自家是不能戴的,便叫丹祿和鶴壽挑她們喜歡的樣子各各撿了些。
攤主因著她們買的多,連盛豆娘的花簍一併送了。那花簍是拿細竹篾兒編的,大肚小口,編得很是精巧。也不必尋旁的東西來裝了,交由跟在後頭的護衛提著。
買了豆娘又買了風箏,還挑了一些樣式新穎、做工細緻的縐花。街上還是賣吃食的居多,沐蘭剛吃完壽宴,也怕露天擺著的不乾淨,並不去買。
丹祿和鶴壽兩個對吃食也沒什麼興趣,專往賣胭脂水粉之類的攤子上瞄。這陣子京城時興彩紗和飄帶,梳好了髮髻,纏一圈彩紗或綴上幾條飄帶,叫風一吹,輕盈盈的十分亮眼。
大戶人家的姑娘嫌這些個輕佻,鮮少有戴的。普通人家的女孩子佩不起金銀玉的首飾,便對這又便宜又好看的東西十分中意。傳到宅院裡頭,也得了丫頭們的青眼。
國公府因著沒有男主人,門禁比別家更嚴一些,丫頭婆子輕易不許出門,更不許賣花婆子和貨郎門裡門外的打轉,想淘換也沒處淘換去。
沐蘭見丹祿捏著一把飄帶愛不釋手,便叫鶴壽摸出一把銅錢,挑好的買了一些。
買這些原該自家掏錢的,沐蘭卻體諒她們月錢不多,見她們喜歡便捎帶手給買了。丹祿心裡感激,同沐蘭說要買些綵線和葛布的素帕回去,給她繡一些平日裡擦汗用。
沐蘭一直泡著藥浴,每日堅持鍛鍊,夏日裡出汗出得尤其多。絲帕沾上汗漬便洗不出來,出門或者見客的時候拿來配衣裳還好,拿來擦汗實在是浪費。
她嫌絲帕中看不中用,便叫瑞喜幫她裁些棉布的帕子來。瑞喜在庫裡翻檢了半日,翻出一匹素面錦棉來,摻了上好的蠶絲,經緯交疊,織出天然的花紋,比純絲的還要貴上幾分。
她是國公府唯一的後人,吃穿用哪一樣不金貴?普通人家用的棉布麻布,再不會往她院子裡送。
跟紅玉討要一回,紅玉立時叫針線上拿上好的細葛布裁出幾十方帕子送過來,上頭又是花兒又是鳥兒的,繡得滿滿的圖樣。一說是姑娘要用的,哪個敢不用心?
這一回之後,她再不要針線房上的成品,單要了葛布來,叫丹祿裁了,鎖上邊兒便拿來用。
好歹是一府的少主子,用這樣的帕子未免太寒磣些。丹祿鎖邊的時候順手在邊角上扎個圖案,簡簡單單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