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蘭表現出來的成熟穩重一直遠超她的年紀,叫人無法將她當小孩子看待。
直到昨天夜裡,她燒得迷迷瞪瞪,握著安老太君的手,一邊流淚一邊喚著“辣椒婆”、“郝姑姑”、“張嬸”,安老太君才恍然意識到,再成熟再穩重,她終究也還是個孩子,會生病,有脆弱的時候,渴望得到關愛。
而她這個祖母,作為這世上唯一能夠叫她依賴的人,卻在懷疑她,試探她。不曾全心全意地待她,又如何奢望她能同自個兒交心呢?
“你多多留意府裡的動靜,這件事你知我知就行了。”安老太君吩咐道。
陸辛應得一聲,退了出去。
又是黃昏時刻,住在九華巷盡頭的夫妻兩個再次迎來了他們的主公。照例一番禮見,從臥室的機關將人送到了八角樓中,候七、單九和姜六已經早早地候在那裡了。
“聽說解姑娘救了公子兩回?”彼此廝見過,才剛落座,候七便迫不及待地八卦起來。
“一回。”單九一本正經地糾正他道,“山莊那回不算,主公並未溺水。”
他一直在暗中,比解家姑娘更早發現情況。若主子真個落水了,他視而不見,豈不成了不忠不義之輩?何況解家姑娘害得主子險些暴露了身份,只能算是多管閒事。
其實街上那一回也是多管閒事,她不伸手,自有旁人將主子送到醫館去。
候七不以為意地搖了搖扇子,“人家解姑娘本意是好的嘛。”
頓得一頓,又道,“聽說公子還往國公府送了謝禮?”
解姑娘做了好事並未留名,他分明可以裝作不知道的,卻巴巴送了謝禮過去,這有悖他一貫裝傻充愣的作風。
聖三明白候七想問什麼,肅色道:“那枚雙魚領釦落在瞭解姑娘的手裡。”
觀蓮節那日,他叫那些世家子弟捉弄,服下虎狼之藥,一時之間尋不到解藥,又不願用交~合之法紓解。那種狀態之下,自是不好胡亂走動,於是滯留在常家山莊,整夜浸在冷水之中緩解藥勁兒。
那塘子十分偏僻,他原打算解了藥勁便悄悄離開的。沒想到沐蘭早起散步竟會拐到那裡去,誤以為他溺了水,更試圖救他出來。那時藥勁尚未完全解除,他唯恐意識不清,唐突了她,只能倉惶逃跑。
他自覺跑得夠快,沐蘭並沒有看清楚他的容貌。哪知慌亂之下,竟將那枚雙魚領釦遺失了。
那雙魚領釦本身並不要緊,要緊的是藏在裡頭的東西。
起初他以為掉在了水塘之中,派人潛入常家山莊尋找。直到單九報了信來,才知道落在了沐蘭的手裡。
那領釦是候七專門定製了送給他的,自然知道里頭藏了些什麼,聞言立時斂了玩笑之意,轉向單九,“你沒有法子從解姑娘手裡偷出來嗎?”
單九搖頭,“解家姑娘一直貼身收著,要拿回來只能硬搶。”
硬搶的後果不言而喻,候七恍然大悟,聖三這是暗拿不成,想明著討回來。送謝禮不過是拋磚引玉,為的是日後能同解姑娘搭上話。
雙魚領釦本是解姑娘的奇思妙想,他雖然做了改造,可也不敢保證她解不開那第二重機關。萬一叫她發現裡頭藏著的東西,後果不堪設想。
“如今想硬搶也不成了。”單九不苟言笑的臉上少見地露出了懊惱的神色。
聖三昨天夜裡接到單九的暗信,今日便脫身過來,聽了這話趕忙問道:“究竟出了什麼事?”
單九將沐蘭生辰宴上叫人下了藥,他情急之下出手,致使安玉松廢掉一條腿等事情大致說了,“……國公府的高手已經有所察覺,屬下只能暫時撤了出來。
屬下辦事不利,還望主公降罪!”
說著便要跪下請罪。
聖三抬手阻止了他,“這也是沒法子的事,你不必自責。國公府那頭我另作安排,你往後便跟著候七辦事吧。”
單九似不情願,遲疑片刻,才應了一聲“是”。
候七那日見過沐蘭,便為炮製羅盤一事離開了京城,這兩日才剛回來,倒不知國公府何時多了一門親戚,便跟單九打聽起來,“那‘表少爺’是什麼來頭?”
“安老太君的侄孫,出自旁支,從江州投奔而來。”單九言簡意賅地答道。
“竟敢給解姑娘下藥,膽子不小嘛。”候七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睨著聖三,見他沒什麼反應,便又加了一句,“用這種下作的手段逼解姑娘就範,圖的怕不是她這個人吧?”
聖三依舊不動如山,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