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在山林,卻與顯宦大官相往來,亦未免可怪了!”正思想間,忽見屋後走出一隻狗來,看見了生客,縱聲狂吠。那老者被驚醒了,翻身起來,走到門口,問道:“何人在此?”舜未及回答,那老者已看見了舜,便拱手道:“原來是虞仲華,好極,好極,請到草堂之中來坐吧。”舜聽了,大為詫異,暗想:“這老者何以認識我呢?”
一面想,一面急忙答禮道:“小子何人,荷承青睞,敢不從命,登堂領教。但不識長者何以認識小子?長者高姓大名,還未曾請教?”
一面說,一面已到堂上。那老者先請舜坐下,然後說道:“老夫姓尹,名壽。貴老師務成先生前日來此,談起足下將有江南之行,不久就要經過此地,所以老夫鎮日在此留心。足下儀表與人不同,所以一望而知了。”舜聽見務成老師前日來過,就慌忙問道:“務成老師此刻在何處?”尹壽道:“他的行蹤是飄忽不定的。此刻在何處,卻不知道。”舜道:“務成老師對於小子恩深義重,一別多年,小子實在渴想極了。長者如果知道他的行蹤,務請指示。”尹壽笑道:“足下從貴老師受業,共有幾年?”舜道:“約有五年。”尹壽道:“足下可知道貴老師是何等人?”舜道:“說起來慚愧之至。小於受業的時候,年齡尚小,但知道老師姓務成,他的大名,還是後來老師去了才知道的。至於老師的歷史,更不知了。”尹壽道:“他是一個遊戲世界的活神仙,換一個朝代,他就換一副面貌,換一個姓名。從前,當今天子還未曾即位之前,指揮司衡羿打九嬰,平風后,殺封豨、巴蛇的,就是他呀!他對於足下,連姓名都沒有改過呢。”
舜聽了,方才恍然。但是又想:“果然如此,老師自此以後,決不肯再見我,我亦從此不能再見老師了。”想到此處,不勝惆悵。尹壽忽問道:“仲華此刻到南方去採藥,貴老師說是極好的。大約十年之後,天下蒼生都要屬望於仲華呢。”舜聽了,莫解所謂,就問道:“老師說小子這番南行,一定遇得著良醫,求得著良藥嗎?”尹壽道:“那亦說不定,不過盡人事而已。”舜聽這話口氣不對,不覺失望,但又不好多問,只得另外問問談談,覺得這尹壽的學問道德,不在務成老師之下,暗想:“他既然是務成老師之友,當然可以為我之師,何妨拜他為師呢?”想罷,離席請修弟子之禮,尹壽亦不推辭。於是舜就拜尹壽為師,住在尹壽家中,談了幾日,受益不淺。一日,舜告辭南行,尹壽道:“不錯,汝確係可以去了,將來再見吧。
”舜唯唯而行。
過了王屋山,徑向東南而行,路過了洛水,到了有熊之地。
這個地方,是黃帝最初建國之地,留存的古蹟不少。從前黃帝的宮殿,現在已改為黃帝的祠廟。廟外一片廣場,兩旁古木森森,多是幾百年舊物。廟前有許多碑碣,上面多鑿著文字,記述黃帝的功績。又有許多石桌、石座,以供遊人憩息的。舜剛剛經過此地,只見有幾十個兒童在那裡遊戲。有的爬樹,有的擲石,有的翻筋斗,有的打虎跳,喧囂雜亂之至。細看過去,年紀都不過七八歲到十幾歲的樣子,內中獨有一個孩子立在大樹之下,旁觀不語。立的姿勢很端正,神氣亦很靜穆,狀貌亦頗歧嶷。舜看了,暗暗稱奇,但亦不去理會他,跑到各種碑碣之下細細多讀了一遍,又信步踱進廟中,各處瞻仰了一回,走出廟門,覺得有點乏,就在石座上休息休息。這時,兒童愈驟愈多,喧囂雜亂亦愈厲害了。但看剛才獨立的那個孩子,雖則換了一個地方,但是仍舊端正獨立,絕不參加。舜因之更為納罕,要研究他一個究竟,當下就不絕的向他注意。
忽聽見眾兒大噪道:“球來了!球來了!我們踢球,我們踢球。”說罷,一同向前而去。過了一會,只見有四五個孩子手中各捧著一個球,有大有小,齊向那獨立孩子所立的地方狂奔而來,後面無數兒童跟著,彷彿要搶奪他們的球似的。那些捧球的孩子一面跑,一面叫道:“布衣,布衣,他們不守規則,又要來搶了!”只聽見那獨立的孩子開口說道:“諸位兄弟呀,小弟屢次勸過,請諸位不要爭奪。何以又要爭奪呢?還是依小弟的愚見,分班為是。”無數兒童跟在後面的,聽了,就一齊說道:“是,是,是。我們分班,我們分班。”於是大家就分起班來,幾個一班,幾個一組,幾排在東,幾排在西,悉聽那獨立孩子的指揮。分好之後,大家將球放在地上,用腳去踢。
這邊踢到那邊,那邊又踢到這邊。踢過去的時候,那邊許多兒童一齊出而攔阻,硬要將球踢過來。踢過來的時候,這邊許多兒童亦一齊出而攔阻,硬要將球踢過去,彷彿兩邊都畫有一定界線,不能躍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