詣,置酒接風,何況臣子對於君上呢?”帝堯道:“朕已說過,一切皆由朕自行備辦,汝等切勿再費心了。”帝堯說時,詞色嚴正。狐功知道拗不過,只得陪笑說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就率領從人,將所有餚饌均收拾而去。三苗卻仍陪著帝堯,談話片時,方才告歸。
三苗去後,羲叔問帝堯道:“三苗裝置筵席,亦是人情之常,帝何以如此深深拒絕?”帝堯道:“朕看苗民這個人,雖則性情兇惡,不過粗暴而已。狐功這人陰險刁狡,實在不可測度。這次看他們禮太重,言太甘,難保不有什麼惡意存乎其間。
朕看起來,總以遠之為是,所以決計不受。”羲叔聽了,半信半疑。
次日,三苗又來謁見,路上並且隨行。這一日所見的情形,與昨日所見大略相同,不過又多了些。到了行館,帝堯正色向三苗道:“朕在平陽,久聽見說,汝在這裡作種種暴虐之刑,那時還未深信。昨、今兩日所見,才知道真有此事。汝真太不仁了。汝要知道,天生萬民,立之司牧,是要叫他治百姓的,不是叫他暴虐百姓的,百姓果有不好,應該以德去化他,應該以禮去教他,不應該動輒就拿了刑罰去殘殺他。汝看那些百姓,或是缺耳,或是少鼻,或是無腳,來來往往,汝看了於心忍嗎?
君主和父母一樣,百姓和子女一樣,子女不好,做父母的或去其耳,或截其鼻,或斷其足,世界上有這種忍心的父母嗎?朕切實告汝,以後切不可如此。”
三苗道:“這種理由,臣非不知。不過臣聽見古聖人說,‘治亂國用重典’,此地蠻夷錯雜,又承玄都九黎之後,民性狡詐,非用重刑不能使之畏服,亦是不得已的原故,請帝原諒。
”
帝堯道:“汝這話不對。所謂亂國的這句話,還是在既亂之後,還是在將亂之先,還是在正亂之時,這三種須要辨清。
如其在既亂之後,則已經平治,正應該撫綏他們,安輯他們,不應該再用重刑去壓迫他們。如果在將亂之先,那麼朕試問汝,何以知道將要亂呢?如果在正亂之時,汝之建國已經十餘年之久了,還不能使國家平定,汝的政績在哪裡?這句話汝恐怕說不出吧。九黎敗俗,蠻夷雜處,朕知道他是難治的。但是治國之道,應該從根本上著想,用道德教育去感化他,不應該嚴刑峻罰的蠻幹。況且九黎的風俗,最不好的是迷信鬼神。汝既然知道它不好,應該首先革除它,為什麼朕昨、今兩日經過的地方,淫祠到處都是,人民迷信又非常之深呢?”
三苗道:“臣聽見說聖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所以用這個方法。”
帝堯道:“汝這個話又不對。汝要知道,神道設教的教字是怎樣講?教字的意思是教人為善,教人不為惡,並非教人去祀神求福,祭鬼免禍。祀神求福,祭鬼免禍,與善惡二字有什麼相干!沒有相干,就不是教了。況且古聖人是用神道來設教,並非用神來設教。神道來設教,就是教人行善,教人不為惡。
用神來設教,就是教人祀神求福,祭鬼免禍。汝現在一切木石牛蛇,都叫他們去祭拜,簡直是借了鬼神的威勢來恐嚇愚民,哪裡配說教!”
三苗道:“那麼聖人所作的種種祭祀之禮,為什麼呢?”
帝堯道:“祭祀之禮,就是一個教字。分析起來有三種意義:一種是不忘其本的意思。譬如人人皆有祖宗,則人人都應該祭祀。不祭祀祖宗就是忘本。忘本的人,他的心腸澆薄已極,與禽獸無異。第二種是崇尚有德的意思。譬如現在有一個聖賢豪傑的人,我遇見他之後,必定要對他表示一種敬意,因為他可以做我們的模範,是有益於我們的。現在的聖賢豪傑,既然要對他表敬意,那麼以前的聖賢豪傑當然要對他表示敬意了。
如何對他表示敬意?就是祭祀。況且對於聖賢豪傑表示敬意,一則固然是崇德,二則亦是教導的一種方法,給百姓看看,果然能夠做聖賢豪傑,自可以受幾千百年的尊崇,豈不是教導的意思嗎!第三種是報功的意思。譬如第一個發明飲食的人,發明火化的人,始製衣服的人,始創房屋的人,以及削平大難的人,都是有功於我們人類。那麼我們應該發出一個良心,去感激他!謝謝他!如何感謝呢?亦就是祭祀了。至於天是覆我們的,地是載我們的,日月星辰是與我們以光明的,山川原隰是與我們以利用的,凡此種種,所以都要去祭祀它,並非是用了祭把去求福免禍呀!禍福二字,與祭祀毫無關係。個人倘若存了一個祭祀可以求福、祭祀可以免禍的念頭,那麼就將聖人制作祭祀的深意統統失去了,他的心中也並不知道怎樣是善,怎樣是惡,只知道如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