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沈默又‘呵呵’,也朝他笑道:“你這是作甚?”
“呃,去趟戶部。”張居正笑道:“快進去吧,老師見到你回來,肯定很高興。”
“好。”沈默朝他叉叉手,目送著張居正離去,才轉過身來,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大步走進了內閣之中。
先去了正廳,只有陳以勤一個人在,室友之間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畢竟一間屋裡睡覺的日子,比和家裡老婆都多,兩人也有了默契。就那麼互相看了看,一些資訊便傳遞給了對方。
然後陳以勤一指首輔值房道:“等你倆時辰了,午飯都沒吃。”這話的資訊量十分豐富,足夠沈默把握徐階的態度和立場了。
“真是罪過。”沈默輕聲道:“那我先去見過元翁了。”
陳以勤點點頭,不再說話。
沈默便來到首輔值房外,輕輕叩響了徐階的房門,老僕人徐福開門出來,一看是沈默,小聲歉意道:“沈相,我家老爺剛睡下……”
“不急不急。”沈默微笑道:“我在外間等等吧。”
“您請。”徐福對他的反應一點不意外,側身讓開肅客,沈默便躡手躡腳的進來,在外間的茶几邊坐下。徐福要給他上茶,也被沈默用手勢阻止,讓他保持安靜。於是兩人便一個站一個坐,都如木雕一般,不動一動,唯恐發出聲音,擾了老徐階的夢。
一簾之隔的裡間,徐階躺在chuáng上,身上蓋著薄薄的綢被,也是一動不動,不發出一點聲音,但他的兩眼,卻是睜著的。徐閣老不是張飛,所以他根本沒睡著。倒不是他為了找平衡,讓沈默也等等自己,堂堂首相還沒那麼幼稚。
就在沈默到來之前,張居正過來了,兩人密談一番,前者便去了都察院,徐階則感到一陣力不從心,在徐福的攙扶下,回到裡間休息。剛躺下沒多會兒,沈默便來了。
但徐階不想馬上見沈默,他得把滿心滿臉的挫敗感消化掉,他得恢復自信和氣勢,才能出現在這個已經無法戰勝的學生面前。這不是說沈默已經比徐階強大,事實上,到現在徐階也不覺著,沈默能撼動自己的地位……學生在老師面前,天然就吃虧,更何況他沈默在朝廷的勢力,要有大半可以劃入徐黨之列。
然而沈默在必輸的局面下,竟越過自己,選擇了向皇帝求助,這完全出乎了徐階的意料……要知道,這種同門之間的矛盾,向來都是由老師來裁決調解的。所以徐階原先篤定,沈默一定會來找自己的。
這裡不得不說一句,久居上位者往往會犯這種主觀代替客觀的錯誤。以為沈默哪怕意識到,這裡面有自己推bo助瀾,也會在師生大義的約束下故作不知,而只把幾個同門當成對手。殊不知,沈默已經不值他這個老師久矣,之所以一直忍氣吞聲,只是等不到機會而已。如今事情發展下去,必然會給沈默製造一個寬鬆的輿論環境,當然要趁機爆他的老菊huā了
結果,沈默破壞了文臣的規矩,聯合了皇權,勝負的天平一下子便倒過來了……一個簡單的算術,他徐閣老再大,大不過皇帝,使出吃奶的力氣,也不過是打個平手。現在加上沈默這根粗壯的稻草,必然要壓垮他這頭不堪重負的老駱駝了。
真所謂‘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眼下不壯士斷臂、棄子求活,是絕對不行了。徐閣老很清楚,只有拿出足夠的誠意來,才能過了這一關。哪怕日後再找回來呢,這次也必須要先低頭了。不愧是烏龜神功派的當代掌門人,哪怕向自己的學生低頭,也沒有絲毫心理障礙。
但該斷哪一肢,棄多少子,才恰到好處呢?徐閣老陷入了糾結與權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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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間裡,沈默不相信徐階這時候能睡著了,但既然裝睡,那就安靜的等著唄。到後來,他竟坐在那兒打起了盹……連日奔bo,他早就睏乏至極,豈是昨日一晚能歇息過來的?
聽著外間竟響起了輕微的鼾聲,徐階不由苦笑,躺著的睡不著,坐著的倒打起呼嚕來了。‘這正說明了,現在雙方的處境高下。’徐階暗歎一聲,緩緩坐起身來,穿鞋下地。
外間裡,徐福聽到動靜,趕緊從外間的暖爐上,提一壺溫水進來,先倒在洗臉架上的水盆中,然後搬過一把椅子,擺在架前,竟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徐階走到椅子前坐下,雖然只是小憩,但他的髮髻還是有些歪了,必須要開啟重梳。徐福在後面解開發帶,熟練的打散了他的髮髻,滿頭銀灰sè的長髮便披了下來。徐福又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