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葉鱸江冷笑起來道:‘跟我還打官腔?什麼叫事或有之?根本就是事確有之,而且不少了!’便細數徐家人作惡多端之罪狀,葉鱸江越說越來氣,拍案道:‘嚴嵩是怎麼身敗名裂的,還不是被他的兒子牽累!難道你也想看到你爹完蛋嗎?’
話說到這份上,徐?聽不下去,起身便走。葉鱸江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大聲道:“但嚴嵩最多身敗名裂,他的兒子卻要人頭落地!”結果兩人徹底翻了臉,徐?不許家人再把葉鱸江放進徐家一步。
陳恆說得有聲有色,不由徐階不信。結果好好的釣魚消遣,一條魚沒釣著,反生了一肚子氣回家。第二天,他本想去請姐夫過府一敘,誰知葉鱸江推說有恙不來。徐階知道,這是把人家得罪了,於是他帶上禮物,親自找上門去。見他親來,葉鱸江也就消了氣,命人拿出家釀雪香酒,擺上幾樣菜餚,兩人邊喝邊談。在徐階的要求下,葉鱸江便把自己這些年所見,徐府上下欺壓良善、佔行霸市;勾結地痞、強奪人田;盛氣凌人,羞辱官員的種種行徑一一道來,聽得徐階手腳冰涼,只感到一陣陣的天旋地轉。
‘聞得賢弟曾言‘君子之學克己而已’,可自家子女卻不知克己為何物。又聞賢弟在江西,所出鄉試題為《聖人貴未然之防》,我倒覺得再不防患,就遲了。’葉鱸江痛痛快快把在心裡憋了十幾年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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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姐丈那裡回來,徐階召來四個兒子,狠狠斥責一番,命其對門下嚴加管教,兒子們痛哭流涕,表示悔改。但徐階知道,他們都能上下串通、瞞騙自己了,這樣的訓斥還能起多大的作用?
畢竟兒子都已經娶妻生子,一人一份家業,他這個當老子的早不管教,現在想管,也有些無能為力了。無奈之下,令兒子們禁足反省兩個月,對僕人嚴加管教,不許再滋擾鄉里,自己則閉門謝客,深思整肅的辦法。
就在他一腦門子官司的時候,家丁送來了海瑞的拜帖。徐階一聽就打了個激靈,莫非老天爺,都不給老夫個彌補的機會?竟把催命的無常派來了。但他已經不是在位的宰相,怎能怠慢了本省撫臺呢?趕緊命人給自己更衣,請海都堂正廳相見。
穿好了衣裳,徐階才意識到自己有些緊張,自嘲的笑笑,暗道:‘怕什麼,就算他是閻王爺,我還是地藏菩薩呢。’原來徐階回憶起,海瑞給他寫過的幾封書信,其中一封是海瑞從牢裡出來後,回海南探視老母,途中興奮不已,曾給他一信:‘今得以重見高堂,天高地厚,愚母子感激可勝言耶?’同時又對徐階所擬的遺詔、登極詔大加讚揚,甚至將其比作輔商滅夏的伊尹、輔漢的霍光。
就在今年年初,徐階又收到了海瑞的一封信,雖然主要是禮貌性的問候,但信上還是充分的肯定了他在位時的功績,說‘今天下較前四五年有天壤之別,全都依仗您呀’。
‘這樣想來,老夫這張老臉,還能賣出幾分。’徐階如是暗想,卻又沒有把握:‘但願如此吧……’
收起滿腹的心事,在使女的攙扶下,徐階來到正廳與海瑞相見。
“學生海瑞拜見老太師。”徐階是少師兼太子太師,人前敬稱‘太師’,太師者百官之師,所以海瑞恭恭敬敬持弟子禮。
見他持禮甚恭,徐階心情大好,上前一把挽住道:“使不得,使不得,老朽現在不過是一介草民,焉能當得如此重禮?快請起、快請起。”把他扶起來,親熱道:“皇上把剛峰這樣的青天派來我鄉,實在是一方造化,百姓蒙福啊。只是老夫年老力衰,未曾遠迎,也望海涵。”說著一伸手道:“請。”
“老太師請。”徐階在使女攙扶下坐下,海瑞也在客座上坐定。僕人重新上茶。
“兩年不見,老太師身子越發健朗了。”海瑞看著徐階,確實比在北京時氣色好多了,再沒有當年的行將就木之相,看來退休生活過得不錯啊。
“託福,託福,”徐階笑吟吟道:“幸虧牙齒還好,能吃能喝,倒也是個好飯囊。”說著關切問道:“剛峰寶眷想是一同上任?”
“家母年高,不宜再離開故鄉,拙荊也病逝了。”海瑞有些黯然道。
“原來如此,令夫人卻是沒有福氣。”徐階嘆息一聲,便吩咐道:“剛峰已經是一省撫臺,身邊怎能沒人照顧呢?來人吶,把我身邊的丫頭僕役,各選十個精幹的,隨海大人回去聽用。”
“使不得使不得,”海瑞感覺荒謬,這不是公然行賄嗎?趕緊叫住那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