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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會稽縣衙 (下)

足足等了一頓飯的功夫,李縣令才姍姍來遲,一見階下立著個清秀少年,不由笑道:“你這娃娃,見了本官為何不跪啊?”

沈默不慌不忙的深鞠一躬道:“回稟堂尊,學生代表家父而來,家父是生員出身,太祖恩賜見官不跪,現未得堂尊大人允許,學生唯恐陷堂尊於不忠不義,是以不敢跪。。”要不怎麼說‘秀才不值錢,見官才值錢’呢?

原本滿臉陰霾的李縣令不由樂了,哈哈大笑道:“滑頭小子,這麼說我要是讓你跪的話,就是不忠不義之人了?”

“學生不敢。”沈默一臉惶恐道:“您說怎樣就怎樣還不成?”他先逞強再示弱,給人以機智又懂進退的感覺,若是一味逞強,必會引人反感。

“罷了罷了。”李縣令呵呵笑道:“難得你能逗本官開心,還是免了吧。”

“謝堂尊。”沈默乖乖的立在堂下,絕不得寸進尺。

“你就是沈秀才的獨生兒子?”李縣令打量著這少年,嘖嘖有聲的讚歎道:“根骨清奇,眉目有神,必是個聰明絕頂之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命裡有大富大貴之運啊……”

沈默心說:‘不會這麼神吧?看我一眼就知道將來怎樣?’果然,聽那李縣令話鋒一轉道:“不過你也別當真,當年別人將本官吹的更神,結果怎樣?年近天命,僅一七品知縣爾。”

沈默誠懇道:“堂尊代天子守牧一方,闔縣幾十萬父老皆視您如父母,在我們心中,您是比閣老還親近的人。”

這話說得李縣令臉上一陣發燙,但心裡卻如熨斗熨過一樣舒坦,呵呵輕笑兩聲,才對侍立在一旁的馬典史笑眯眯道:“給沈……搬把椅子。你叫什麼,可有表字?”這話卻是問沈默的。

“學生沈默,因既未曾進學,又未及弱冠,是以並無表字。”沈默輕聲道。

“哈哈好。等你遊庠之日。本官親自為你賜字如何?”李縣令和善笑道。

“學生榮幸萬分。”沈默滿臉感激道:“一定發奮讀書。爭取早日進學。”心中卻疑惑萬分道:‘都說這時候最重官威。這縣令怎麼如此和善?’這就是他孤陋寡聞了。不明白這大明朝等級森嚴。站在最頂端地便是士林中人。或者說是‘士人階層’也不為過。

這個年代地士人不是古時候地貴族。單單是指讀書人。因為只有他們才能考中科舉。進而登上廟堂。出將入相。成為執掌國家地群體。所以這些人彼此視為同類。自命清高。瞧不起其它行業地從業者。說句大不敬地話。甚至連這大明朝地皇帝老兒。他們都隱隱有些瞧不起。

當然。這話沒人敢說。可確實從某些奏章。某些應對中。可以清晰感受出來。

士人就是這樣一群自命不凡地傢伙。雖然他們既相互傾軋。又相互扶助。但在‘獎掖後進、栽培新人’這一條上。絕對是出奇地不遺餘力。極少有嫉賢妒能地情況出現。

為什麼?肯定是有好處他才這麼幹地。什麼好處?比如說沈默考中秀才後。便不再稱李縣令為堂尊了。而是稱為‘先生’。而在這個時代。從某種程度上講。父子不如師生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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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大多數時候,上位者都對後進新人擺出一副‘嚴師’架勢。現在李縣令如此和藹,也可能是因為他長期怠於政務,與文人墨客為伴,悠遊于山水之間,對青年俊彥更加親近吧。

沈默就算再聰明,對這個時代的一些潛規則,也不可能無師自通,這些東西還得日後自己去參悟。

這時候,馬典史搬了把椅子過來,沈默望向李縣令,見他點頭便擱了半拉在上面,心說正題來了。

誰知那李縣令渾沒有單刀直入的興致,而是笑眯眯的問他幾歲進學,讀了幾年書,待聽到沈默參加過縣試,卻因為母親過世而不得不棄考,很溫和的勸勉道:“晚兩年也好,年少得志就免不了少年輕狂,到頭來是要栽大跟頭的。”

沈默肅然道:“學生受教了。”

“現在還上學嗎?”李縣令笑問道。

“去年家母病後,”沈默無奈的搖搖頭道:“便沒再去過學堂。”

“學業怎能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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