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文熙聽到阿桃這樣叫他,臉頓時就白了,好半天,他才搖頭道:“……其實,我已經後悔了……剛才接到你家人打來的電話,才知道你是逃婚出來的……”
第三章 在柳枝巷(18)
英素冷笑一聲,問道:“你來就是要我再回上海。對嗎?”
查文熙被嗆得怔了怔,半晌才說:“你如果把實情告訴我。我也會早作打算……現在上海也回不去了,你就跟我一道走吧。”
英素搖了搖頭說:“如果我沒看到剛才的那一幕,也許會跟你走的,但現在不可能了。”
她指著老胡道:“我本來要殺了這男人……昨晚我一直在等你,卻被他害了。現在你一來,我又改變了主意,不想殺他了,因為他沒有騙我……”她說不下去,只呆呆地望著查文熙。忽然,又仰頭長嘆一聲,悽然地叫道:“爸爸,姆媽,你們不能把英素一人留在這世上受苦,我也隨你們來了……”說著,她一下抽出枕頭下的那把水果刀,就對著自己的咽喉刺了進去。
那一刻,但見老胡驚叫著飛撲上前,一下握住她的手腕,就要奪下她手上的水果刀,在身體接觸的一瞬間,英素陡然生出一股厭惡,她馬上縮回手,老胡剛一走神,她便出刀向他刺了過去。
老胡躲閃不及,慘叫一聲歪倒在地上,前襟頓時鮮血直流。
一旁的查文熙看到這一幕,頓時驚呆了,抖著手說:“你真殺人了……”
英素定了定神,看到地上的老胡正痛苦呻吟著,胸前的血還在不住地往外冒,那雙眼睛卻憂傷地望著她,帶著幾分憐惜。彷彿受傷的不是他,而是殺他的英素。她的心倏地一抖,那眼神讓她想到母親臨死時的樣子,也是這麼悽迷地望著她,相對無語,惟有淚千行。
她不禁哀叫一聲:“我已經改變主意了,你為什麼要來找死呢……”
老胡掙扎著說:“我害了你,我也該死……我……不怪你……”
英素聽了這話,愣愣地看他一眼,便哭了起來。
這時阿桃也趕了過來,看到血泊中的老胡,就驚駭得大叫:“你們殺了他……為什麼?……是誰,誰幹的?”見兩人都不吭聲,便盯著查文熙問:“是你?”
查文熙搖了搖頭說:“不是我,是他自殺的。”
阿桃一聽,便瞪著眼嚷道:“怎麼可能?他好好的,哪會做這樣的事?只有你!你們倆一起謀害了他!”見兩人半天沒有反應,又一把揪住查文熙的衣領叫道:“原來你竟是個衣冠禽獸,我真錯看了你,快說,是怎麼謀殺的?不然我馬上去報官……”
查文熙一聽說她要報官,馬上緊張起來,便含糊道:“不是我殺的,是英素……失了手……”
英素聽了,眼睛直直地瞪著查文熙,然後怪異地笑了笑。兩人正驚詫著,她忽地跳下床,撲到老胡的身邊,捂住他還在流血的傷口,嗚咽道:“我答應你……跟你去鄉下,我願意做你的女人……”
奄奄一息的老胡聽了這話,嘴角浮起一絲微笑,氣若游絲地說了句:“可是……我已沒這福分了。”
英素抱住他說:“我要救你。我不讓你死。”抬頭見那兩位還在一旁傻待著,便喊道:“你們還不趕快救人!”
查文熙這才如夢初醒,忙將地上的老胡背起來,準備往醫院裡送。等他們好不容易出了巷子,阿桃也逮住了一輛黃包車,正要把老胡抬上去,卻發現他已經斷了氣。王太聞聲趕過來,一看老胡直挺挺地躺著,唬得一呆,隨後才唱戲似的哀嚎起來。
忙亂了半天,查文熙才發現少了一個人,心裡暗叫一聲不好,便瘋了似的往樓上奔。
樓上很安靜,只有走在地板上的腳步聲發出急促而沉悶的迴響。門還是敞開著,聽不到一點細微的聲音,卻看見有蛇一樣的液體從裡面慢慢地流淌出來。他明白,一切已經晚了。果然,在地板的中央,英素倒在老胡躺過的地方,脖子上正插著剛才殺他的那把水果刀。
他走過去,看地上的英素表情安詳,美得像天使一樣,不禁俯下身子,撫摸著英素蒼白的臉龐,然後輕輕地對她說:“我是真心來帶你走的,你怎麼就不肯原諒我呢……”
過了兩天,查文熙才想著打電報給英素的家人,可是臨到撤退,一直不見來人,他只得自行處置了英素的後事,將她埋在了漢陽的龜山腳下。隨後,才匆匆乘上最後一班船趕往宜昌。
開船的那一刻,江面上陰雲籠罩,有幾隻江鷗在淒厲地叫著,彷彿在召示某種災難將要降臨。查文熙聽得揪心,不禁回望了一下依舊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