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見過。”袁來坦然點頭,那種雪花如同白鹽的情形本就是很多的,很常見,下這種雪的時候往往伴隨大風。
“那麼,你又見過柳絮一樣的雪麼?”
“當然也見過。”柳絮一樣的雪可不就是鵝毛大雪麼,伴隨其的風比較小。比較少見,但也最有美感。
“那麼,你說這兩種雪相似麼?可能共存麼?謝朗和謝道韞看到的都是同一種雪,但那究竟是前者還是後者呢?”
袁來一窒,啞口無言。
這種無聊的問題,他真的沒想過,但是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說得對,兩種完全不同形態的雪不可能一同出現,所以說,在這個故事中,謝朗和謝道韞有一個是在客觀地描述,另一個則完全是在幻想。
或者說,其中一個是在睜著眼睛看世界,另一個是閉著。
哪一個人才是睜著眼睛的呢?
袁來覺得是謝朗。
原因很簡單,文青當然可以對著一個火爐喊我的太陽,那是詩人的浪漫幻想。但沒有哪個讀聖賢書的人會衝著一副大師手筆的畫作喊著這是碳和纖維!
“所以說,我覺得謝朗在冷靜地看這世界,而謝道韞則已迷失在幻想之中。”男人總結道。
袁來臉色古怪地說:“可是,就算是這樣又怎麼了?既然是比試詩才那當然要寫的美一些才好,鹽粒肯定沒有柳絮美啊。”
袁來覺得這完全沒有問題,就算是論證了謝道韞在閉著眼瞎說那又怎樣,這不是很正常的麼?
“可是謝安是四境大修行者。”
男人只是回答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袁來不解,但心中忽然出現了某種波動。
“修行者越修行到高深處就越接近世界的本源,眼中的世界就越是真實,所以在詩人們眼中,柳絮才是正確的,但在修行者眼中,鹽才是真理。”
“前輩,你到底想說什麼呢?”
“其一,王謝兩家子弟百年來都以詩文冠天下,這很可能是謝安故意所為,詩文讀得越多,作詩的人就離世界的本源越遠,修行的資質也就越差了。說的更明白些,天下人越喜歡讀詩,修行者也就越少,天下也就越安定了。當然,有些讀書人修行的資質是在太好了,就算是七步成詩照樣能修行,但成就必然有限。”
袁來不由吃驚地張開了嘴。
“其二,謝安這樣做可以看成是為了家族延續所以自己主動削弱後代修行資質,王謝兩家不沾修行由來已久,只有很少的個別會例外。但是,我卻覺得,謝安並不是只在為後人拴上枷鎖,更是為自己遮住了眼。”
“王謝兩家先祖大才,或者是經人點撥,總之,他們提早看清了未來,所以再沒有了前進的欲。望。這真的是很悲哀的一件事。”(未完待續。。)
第三百六十八章【乙未】
“這真的是很悲哀的一件事情。”
陌生男人說這幾句話的時候,氣質有了一些奇怪的變化,語氣、神態、還是聲音都有些不同。
他竟然點評說謝家先祖很悲哀?
他怎麼敢說這樣的話?他以為他是誰?啟國平民百姓的骨子裡是被儒家浸透了的,根本上還是要講究一個“禮”字。
比如說人死為大,除卻那幾個被史官刀筆狠狠刻在青史竹板之上入木三分,被一代又一代的天王老子不斷拉起來鞭屍的恥辱的名字之外,大部分的惡人死後往往就少了咒罵,這當然可以說是人們是健忘的,但也不能說其與啟國人的精神傳統無關。
在修行界當然也是這樣。
無論先人是非功過如何,生前是蠢也罷,呆也罷,總之只要死後混成一個正派人物,那麼後人就難以評說了。
要說也多半隻能說好,不能言惡,否則就是無禮,是沒有了敬畏之心。
更何況謝安本來就是個驚才絕豔的人物,在幾百年前更是留下赫赫聲名,如今,卻有這樣的一個平凡模樣的男人如此篤定地批評他說,很悲哀?
袁來深深地吃了一驚,越發看不透這人。
“前輩說的話,我不很懂。”袁來猶豫了下,如此說道。
“我知道。”
“嗯?”
“我知道你不懂,不過我想你不懂的應該是其二。”
袁來臉色複雜道:“就算是其一,我也只能說……前輩看問題的角度很刁鑽,至於詩文有沒有扼殺修行天賦的能力,我就不知道了。”
這個男人的話角度很獨特,袁來從未想過,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