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昨天一樣。”
“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淡然一笑。“因為你每天都問我同樣的問題。”
“對不起,”他也笑了起來。“我喜歡什麼事兒都合心意。”
康拉德笑出聲來。他伸手將書合上。“好吧,”他說,“那讓我們聊一會兒吧。”
“沒辦法,”卡爾說,“在飯桌上看書,我認為是一種迴避別人的表示。”
“是。”
“那麼,為什麼拉曾畢要來帶你呢?”
“他是我的朋友。”
“那我知道。我只是納悶,是否從今以後,他總會開車來接你。”
“我們並沒有正式講好。看來,我還得要有位秘書專門商談此事吶。”
“算了,算了。”
“這個週末,我們應當簽訂一個合同。”
“算了。”
然後,康拉德做了一個習慣性的動作:他將椅子向後架起,雙手插進牛仔褲的屁股袋裡。不管怎麼樣,這是康拉德。儘管他將頭髮都剪掉了,眼神中時時流露出睏倦的情緒,但這個樣子還是一個好的跡象。他的眼神每天都使他憂慮。他仍然清晰地記得藏在他錢包裡的那張康拉德孩提時代的照片的形象:長長的黑髮,嘴角和眼睛裡流露著笑意,沒有任何疲乏的眼神。現在,坐在他對面的這個面黃肌瘦的孩子,頭髮胡亂地剪掉了,雖然仍舊眯眯笑著,象個孩子,然而,眼神卻迥然不同了。他簡直受不了那樣的眼神。
過去的康拉德。卡爾必須排除這樣的念頭。博學的克勞福德醫生,這位天堂的守門人,曾經有過忠告:“別期望他還和從前一模一樣。”但是,卡爾老是那麼期望著。別人也是那樣。他母親,外祖母,外祖父——卡爾的岳父,昨天還給卡爾的辦公室打電話,“卡爾,我不得不承認,我嚇了一大跳。他看上去是那麼……”卡爾知道他正在搜尋一個不那麼刺激的形容詞,“那麼疲乏。身體垮了。我想,就憑你付的那些錢,他們至少得留意讓他吃得多一些,睡得充足一些。而且,他如今是這麼沉默寡言。和原來的那個孩子完全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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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思姑娘(1)
一
每當我回憶起那段時光,便感到一陣辛酸。那時,我的生活離開了常規,被捲入一場風暴之中,這風暴在我身上留下了終身的傷痕。我永遠不能忘記靜思姑娘。有時,我彷彿聽到陣風吹過花園的白蠟樹林時,也夾雜著她的語聲。我在許多場合看到一些姑娘帶有她那莊重、嚴肅的身影時,便感到一陣陣戰慄。靜思這個名字對於她真是名副其實。我再也沒有重返聖達克拉拉鎮,再也沒有見到彩雲在河水裡投下的倒影,我再也不會去椋鳥臺莊園的破舊住宅,再也不會縱馬於高山之巔,再也不會站在歌手池旁的空地上傾聽來自伯爵果園的痛苦號叫——那天下午那聲慘叫曾把我嚇得幾乎靈魂出竅。 但是,在那以前,我卻時時覺得已經忘記故鄉的一切,很願意確信自己從未離開過墨西哥城,從未到過聖達克拉拉鎮,從未回過故里,也就是說,自母親孀居後,她帶我來首都上學,便沒有回過故鄉,甚至假期也如此。母親去世時給我留下一小筆遺產,從而使我不必僅憑律師頭銜度日。我已經成為地道的市民,所以當有可能回故鄉時,便感到極其厭煩。可是無論如何,當我收到電報,知道埃內蒂納姑母病危時,只好踏上旅途了。
埃內蒂納姑母是我父親的唯一妹妹。她希望在臨終之前見我一面,這個召喚是如此感人,以至我很快想到,縱然要忍受諸多不便與麻煩也要去一趟。當火車駛離首都時,我根本不曾料到前方等待著我的風暴,根本沒有預見到苦難會使我生出首批白髮。高原上的淒涼景色無法沖淡我離別親朋和常規生活所產生的煩惱。我對風景一向是十分敏感的,望著車窗外面迅速後退的景物,使我產生一種近於憂傷的壓迫感。光禿的崇山,豎立著十字架的村落,消失在仙人掌叢中的道路,使我心中產生一股難以抑制的惆悵。
當我在阿里斯塔鎮的小站走下火車時,心中的不快益發上升了。一輛馬車在站外等候我,我在姑母的車伕伊雷內奧身旁就坐。馬車立刻在塵土飛揚的道路上賓士起來,這時天空已經佈滿烏雲。我不想同伊雷內奧交談,便朝著灰塵飛舞的田野望去。古老的教堂錯落有致地聳立在綠色的原野上;潺潺的溪水歡快地流向農田;水渠不時地截斷路面,從獨孔橋下穿過;馬車接近木橋時,一條條小蜥蜴便慌忙逃離破舊的橋欄杆。疊嶂的山巒遮斷了遠方的地平線,山坡與平原緊緊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