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沉默的衛衡,還有兩個同樣帶著大口罩的助理。手術室的燈光很亮,也很冷,冷白的光打在身上,忽然覺得這個身體不是自己的,沒有了開始的侷促與緊張感。我只想再見一個人,可他卻沒來。
宗晨你在哪裡,為什麼不來看我,你也在害怕嗎?我又轉頭看了看門口處,衛衡這時卻俯身下來,那雙桃花眼一彎,笑了。他低低說了句,別看了,他不會來了,想見他那,幾小時後吧。
衛衡就你花花心思最多。我恨恨的看他。然後麻醉師過來了,伸出幾個指頭讓我數數,十九八七六——九——
再後來,時間不知被誰偷走,很長的一段空白。彷彿睡了一覺,又似做夢,可又那麼真實。很長一段時間,我分不清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我彷彿陷入了時間的沼澤與邊緣,明明動也動不了,卻分明感受到時光在慢慢流逝的速度。
彷彿有陽光從大玻璃透進來,那樣明亮,形成巨大的光暈。窗簾被風帶起,一下一下,看的我也想擁抱這風。可我動不了呢。眼皮被黏住了,似千斤重,抬不起,可又能看見。我看見衛衡買了很多的煙,一包又一包,整整齊齊的放著,方方正正的擺好。他好像在抽菸,一根接一根,扔的滿屋子都是,這裡不是醫院麼,怎麼都沒人進來叫停。
我也想抽。我還念著那剩下的兩支菸,還沒抽完呢。哦,還有,還有宗晨沒見著。他可真討厭,我動手術那麼大的事也不來。我才想著他沒來呢,我的宗晨就進來了。
他皺著眉,問我,你到底想好了沒有啊?
我答,想什麼呀。
他說,嫁給我啊。
我一臉無辜,不好意思我剛換了心臟,你哪位?
衛衡笑得前仰後合,他笑著說,活該,誰叫你手術那天臨陣脫逃。
宗晨忽然拎著衛衡的衣領就出去了。
病房又空蕩蕩的,只剩下我一人。
現實與夢境交錯。我又想起宗晨說的的情話。
他說,簡淺,天地蒼茫,唯有你在身邊,方可安身立命。多麼動聽。
哎,這麼躺著真無聊,我也想與你說些情話呢,說什麼呢。我一定要說些更動聽的——我想了會,天就黑了,光線幾時黯淡的,一天過的還真是快。
這時有飛鳥低低掠過窗前,在夜與白晝的邊緣,如一道灰色而模糊的影子。我也多想飛,飛到他身邊,告訴他——你是我的太陽,你是我的月亮,你是我的星星——告訴他,我愛他。
番外 宗晨
簡淺手術前一天 ,有個混蛋與我說了一番也十分混蛋的話。諸如病人的意念往往會在手術中起到一些不可估量的作用,如果有個強烈的執念有助於術中病人的堅持與忍耐等等,總之就一個意思,手術那天,我不準去醫院看簡淺。而我竟然也會相信,相信了衛衡那混蛋的鬼話。以至於很久之後,每每我與簡淺發生了爭執,她總會一斜睨,一冷笑,然後涼涼吐出一句,當初我那麼大的手術,誰看都沒去看一眼。
可事實上,我去了。那日的陽光十分好,晴空如洗,乾淨的就似剛完成的水彩畫。我站在對樓的陽臺,這個距離與角度,剛好可以看見她的病房。簡淺的臉色十分好,是健康的紅潤色,她時不時的在笑,還故意去逗衛衡,又說笑話給簡伯伯聽,似乎一點也不緊張。但我知道,她不過是個花架子,故作鎮定的掩飾而已。
她總是這樣,一直這樣的愛逞強。那些日子,在充斥著消毒水與白色的病房,總是能聽到她的笑。正是這樣的笑,讓我無法挪開腳步。可又是什麼時候,被這樣的笑所吸引呢?
那天一起去看日出,她窩在我懷裡,一動不動,像只安靜的兔子。她很少有這麼乖的時候。我忍不住細細的吻她,一點一滴,絲絲入心。她驀的抬頭,認真而嚴肅的看著我,問,宗晨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什麼時候?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多年前的那個夏日傍晚,在海灘她紅著臉帶來的溼潤而柔軟的吻。那樣的猝不及防,我砰然心動,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之後我找了個蹩腳的藉口落荒而逃。
為什麼面對上千師生都能鎮定自如的我,卻在這小孩面前失了風度。真的不過是因為那個吻,因為她說的那句喜歡?可也不是沒被告白過,也不是沒收到過情書。
我一向對自己的情緒把握的恰到好處,這回卻被她毫無預兆的打亂了。這種感覺讓我感到不安,同時也不滿,誰允許這個小孩自以為是的。於是之後的暑假,我報了對我來說毫無意義的培訓班,去了北京。
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