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所有的樂器都在演奏,上尉也很清楚地知道,埃德加指的是哪種樂器:“這種樂器叫恩吶,是緬甸的一種雙簧管。”
“聽起來像是輓歌。”
舞臺上,女孩開始翩翩起舞。緩緩地,她彎下腰,上身左右搖擺,每晃一下,手臂就舉得更高一些,最後,她開始揮舞手臂。更確切地說,是手臂不由自主地擺動了起來。燭光中,她的手臂似乎從肩膀上游離開來。這有悖於醫學常識,醫學上認為,手臂透過複雜的筋骨、肌肉和血管等聯結在人的身體上。這麼說的人一定從來不曾欣賞過皮威,埃德加想。
音樂依然輕柔地盪漾,從舞臺黑暗的邊緣一直延伸到那片空地,又延伸到跳舞女孩的耳邊。
女孩跳了將近半個小時,直到她停下來,埃德加才慢慢回過神。他轉過身面對著上尉,卻忘所欲言了。
“太美了,德雷克先生,不是嗎?”
“我……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了,真的,好像被催眠了一樣。”
“是呀。一般的演員可比不上她。從她肘部的動作就可以看出來,她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練習跳舞了。”
“怎麼看得出來?”
“她的關節很柔軟。一旦女孩的父母決定讓她成為美瑪揚,也就是女舞蹈演員,他們就會在女孩胳膊上套上特殊的支架,伸展她的肘部。”
“這聽起來很恐怖。”
“並非如此。”站在左邊的金妙說。她伸出手臂,從肘部向後彎曲,肘部彎曲的弧度很優美,像豎琴那樣。
“你也跳舞嗎?”埃德加問。
“只在小時候跳過。”她哈哈大笑起來,“現在洗洗英國軍官的衣服,我還能讓手臂保持靈活。”
女孩走下了舞臺,隨後上來的是一個丑角。
“小丑就是丑角。”納什?博恩漢姆悄聲說。人們都注視著這個花臉丑角,他的戲服上裝飾著鈴鐺、鮮花。他興沖沖地說話,配以手勢,還發出突突的聲音,似乎在模仿樂隊,他還跳舞,翻筋斗。
站在一邊的金妙用手捂著嘴咯咯地笑了。“他在說什麼?”埃德加問她。
“他在講一個關於這場皮威表演組織者的笑話。我不知道你是否聽得明白。您能解釋一下嗎,上尉先生?”
“不行,我也不太明白———他用了一些俚語,不是嗎,金妙?另外還有一些緬甸式的幽默……我在這裡待了十二年了,還是理解不了。金妙不想給我們解釋,很可能是因為這個笑話有些庸俗。”
調琴師 第十章(4)
說到這兒,金妙轉過臉看著別處,埃德加看到她又用手捂著嘴笑了。
他們看了一會兒小丑,埃德加逐漸失去了興趣。很多觀眾的注意力也不集中了。一些人從籃子裡拿出食物開始享用。還有些人則蜷縮著身子睡起覺來。小丑不時地走進人群,從觀眾的嘴裡拔出雪茄,偷走食物。有一回,他甚至來到埃德加身邊,玩弄他的頭髮,衝著人群大喊大叫。金妙笑了。“現在他在說些什麼?”埃德加問她。聽到這個問題,金妙又咯咯地笑起來。“哦,我不好意思說,德雷克先生。”她的雙眸在陶製燈籠搖曳的光芒中顧盼生輝。
小丑回到了舞臺中心,繼續講話逗樂。最後,納什?博恩漢姆轉向了金妙。“親愛的金妙,我們可以去看看約克特皮威嗎?”她點點頭,又對主辦者說了幾句話。主辦者現在已經喝醉了,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蹣跚地走到兩個英國人面前,同他們握手。“他說歡迎我們明晚再來。”金妙說。
他們離開了皮威表演場地,沿著大街走。路燈沒有開。如果沒有月光,他們就會沉浸在一片漆黑之中。
“他告訴你,我們可以在哪裡找到約克特皮威表演了嗎?”上尉問。
“他說附近的市場有約克特皮威表演,這是第三晚。正在上演《威撣德亞本生》。”
“唔。”上尉輕聲附和著。
他們靜靜地穿行在黑夜中。與皮威嘈雜的表演相比,安靜的街道顯得空蕩蕩的,除了幾隻流浪狗。上尉用手杖趕走它們。點燃的雪茄像螢火蟲一樣在黑暗的門階前閃閃發光。有那麼一會兒,埃德加覺得自己聽到金妙在唱歌。他低頭看了看她。她潔白的襯衣在微風中輕輕飄動。她感到有人盯著她看,於是轉過身面向他。
“你在唱什麼?”他問。
“您說什麼?”她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沒什麼,沒什麼,”他答道,“一定是風吹過的聲音。”
他們來到約克特皮威表演場地時,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