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他忽然感覺到一股陰風。
不由得睜開眼,眼前一黑,呦,見鬼了,他的心驟然噗通噗通的跳開來,就著月光看清佇立床前的人,遲衡長長呼了一口氣:“曲央,是想嚇死我啊,沒聲沒息的。”
曲央冷冷地說:“呦,還挺精神的。”
不知道曲央什麼時候又溜進來了,不過這人本來就跟鬼魂一樣詭譎,這種事輕車熟路。遲衡鬱悶地說:“行啦,看完笑話就走啊,別給我四處說。”
曲央挨著床沿居高臨下俯視:“叫誰給打成這樣?”
“你就別問了。”
“不問,活蹦亂跳就好,還以為……”曲央薄唇一抿挨著床沿坐下,很自然地將手撐在床架子上,不說話,但看向床邊的窗子,氣氛頗為微妙,彷彿無聲的拷問。
遲衡扛不住這種僵局:“太晚了,你回去吧,我沒事。”
曲央嗯了一聲,卻不起身。
有他在,涼爽的夜晚都變得發寒發冷,遲衡咳了一聲,扯動了經脈,抽疼了一下,又復歸寧靜——似乎曲央面前,疼痛都變得壓抑了,遲衡悄悄地扶了一下腰,稍微側了一側身,手悄悄地撥拉被單,心想今天的曲央尤其沉悶。
“我是來道別的。”
“什麼?”遲衡幾疑聽到的是幻覺,手停了下來。異樣的安靜,安靜到每個字墜在夜裡,都像葉子落下一樣。
“我是來向你道別的,子時出城,不知什麼時候回來。”
遲衡一驚,忙問原因。
原來,元州雖被順利攻下,元州王和他的幾個得力干將都逃了。據密探報,元州王要麼逃向炻州、要麼逃向夷州。大範圍的圍追是不可能的,梁千烈命曲央帶幾個黑狼暗裡搜尋,並藉機刺殺。
“順利的話,很快就能回來,不順利的話,也許會一直追下去。”
遲衡悵然。
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難過掠上心頭。在顛沛流離的流浪中,他結識過許多萍水相逢的人,很多人明明上一刻還與自己言笑晏晏,下一刻就各別東西,也說過許多次後會有期,但從來都是無期。
遲衡伸出手,握住了曲央的右臂。曲央一愣,有些無措地看了看交叉的十個指頭,這才正眼看遲衡:“也,不一定會很久。”言語不暢,似乎被嚇著一樣,嘴唇抿了又抿。
不同於以往的冰冷,這種無措才是真情流落,遲衡笑:“我會一直跟著梁校尉的,無論哪裡你都能找到我。抱歉,今天沒法送你了。”
曲央的手涼,握在手中,指節分明。
鼓勵似的握緊之後,遲衡鬆開:“心裡會不會很忐忑?那天襲擊元州北關時,我都緊張死了,真正面對時,反而一點兒都不可怕。”
曲央露出極難得的一絲笑:“你會怕?”
“怕,怕的多了,死只是其中一部分,比如完不成任務以死謝罪之類的。”遲衡咧嘴一笑,“不過後來那麼順利,就覺得擔心都很多疑,你呢?我看你做什麼都很淡定坦然。”
“現在就百味雜陳。”
“啊?”遲衡不明所以往前一探,頓時遷到傷口,他疼得嘶嘶倒抽涼氣。
“這麼疼嗎?要不要給你敷點藥?”
遲衡牙根暗咬,才沒痛出聲來,臉埋進枕頭,好大一會兒緩過勁來:“敷過了,不動就好。”
越近晚上,風聲越大,簌簌地打著窗子。曲央起身關上窗子,回頭又問:“要不要讓鍾序過來給你再敷一敷?”
遲衡尷尬搖頭。
“我該走了,後會有期。”
“……”
說不出保重,說不出後會有期,遲衡目送曲央離開,極為削瘦的背影仿若有彎刀的鋒芒。曲央走得並不快,在門口還停頓了一下,悄然關上了,聲音比落葉還細微。朋友一場,就要緣盡於此嗎?
從此樹影裡,只看月如刀。
25〇二五
【二十五】
曲央走後,遲衡想想聚散無常,難受了一陣,混混沌沌睡過去了。晚上驟風忽起,吹得整個房間涼涼的,大半身體露在被子外邊,寒氣襲來他渾然不知。不多時他就如浸進冰冷的大海水裡一樣,渾身發冷發抖,夢裡艱難地遊著遊著,游出滿身大汗。待風平浪靜,他像翻白肚的魚一樣躺在沙灘上,吐著白沫。
未消停多久,被唧唧的蟬聲喚醒了。
醒來懵懵懂懂,遲衡看著床邊一本正經的鐘序,正拿一條溼毛巾為他擦拭。張了張嘴巴,喉嚨乾澀發不出聲音。
見他醒來,鍾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