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忖:萬歲夜深未歸,這等來歷不明之人,怎可不經他同意就隨意引入內宮?
於是語氣雖然謙恭有禮,卻仍是不願開啟宮門,正在僵持間,卻聽轎中有人嬌聲軟語道:“這位姐姐怎麼稱呼?”
“小姐言重了……本將只是一介武者,忝任神武右將軍之職,實在擔不起您這聲姐姐。”
阮七聲音冷然淡漠,雖看不見她神情,眾人卻也都覺得她口氣太過冰冷直硬了,有人朝她使眼色,她卻渾然不顧,鐵黑鬼面在燈火之下閃著冷峻猙獰的寒光。
轎中女子卻絲毫不怒,反而巧笑嫣然道:“原來是女中巾幗,真是讓我等慚愧敬佩。”
她話風一轉,柔婉卻是堅定異常,“將軍身負皇城安危,我不過是一介小女子,怎敢勞動將軍為我奔忙——那驛館之人想必也睡下了,把他們滋擾起身也不是好事。”
紗簾低垂之下,她側過頭,吩咐身隨轎婢女道:“轉轎回頭,我們遠離宮門些,到引橋下等吧——已是亥末,離天明也沒幾個時辰了。”
阮七默然無語,心中卻知對方是在以退為進——她畢竟是太后的親族,又是懿旨所賜,真讓她到橋下挨冷受凍半夜,只怕御史言官都要彈劾自己忤逆太后,居心叵測了——到時候連皇帝也要為難。
真要放她進入嗎?
阮七正在為難,卻聽宮門外不遠處,有人輕笑一聲,“好熱鬧,這麼多人列隊歡迎我啊?”
眾人抬眼一看,只見薛汶呵呵大笑著從馬上躍下,一擄袖子就朝這邊走來,他身後跟隨一人,便服兜帽,看不清楚容貌。
薛汶不顧現場氣氛緊繃,呵呵傻笑著,來到阮七跟前,“我的緊急公務完成了,陛下說一有結果,不管多晚都要告知他,七妹妹你替我稟報一聲吧。”
他朝阮七眨了眨眼,下頜微不可覺的一點。阮七雖然寡言,也不是笨人,一眼看出他身後之人是誰,於是順勢道:“既然萬歲吩咐,那我馬上命人去取金鑰,熙王殿下和王家小姐也可一道入宮了。”
轆轆車聲緩緩而響,卻是遠遠隨在薛汶兩人身後——兜帽客是誰,看來熙王心中也是一清二楚的,只是大家都是聰明人,又何必去說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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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元帝回到寢宮,雖然頗感倦意,卻是左右翻轉,久久不能成寐。
黑暗中,他茫然凝視著錦帳上瀲灩繡紋,只覺得這一日之間所遇之事,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好似幻夢一場。
但他知道這並非是夢,那花徑深庭之中,無翳公子那神秘而狷狂的笑聲,彷彿還在耳邊迴響——
“最難消受美人恩嗎?”
他喃喃重複著那似調笑似暗示的最後一句,目光熠熠之下,不知不覺出了神,徹底走了睏意。
於是索性起身,左右伺候之人也是機靈的,見他毫無睡意,於是上前稟報道:“熙王已經離宮,那位王家小姐也安頓在了穆和殿了。”
昭元帝原本聽得心不在焉,此時目光一閃,“是誰讓她住在那裡的?”
“是……是陳尚宮。”
司儀太監見他面色不善,雙眸幽沉好似含著無盡冷意,心頭一陣狂跳,哆嗦著稟道。
昭元帝冷冷一笑,卻不再開口,眾人心中惴惴,屏息凝神退至一邊。
這一夜也果然邪門,又過了片刻,未央宮大門前又有人前來稟報,在廊下與司儀太監低聲竊語,昭元帝不耐煩的沉聲道:“鬼鬼祟祟在說些什麼?”
“是,是那位王家小姐!”
司儀太監被他眼風一掃,頓時連話都說不利落,“她、她說——”
“……!!”
昭元帝眸色更深,沒等他大怒,司儀太監一狠心,一口氣道:“她說長夜漫漫,萬歲必定也無心睡眠,不如與她談天說地一番。”
滿殿寂靜。
眾人不敢去看昭元帝面色,半晌,卻聽他道:“去請她進來吧。”
過了半刻,便有人由宮燈引入,隨身只帶一婢,在石階下遙遙而拜,聲音清脆而安詳,“萬歲。”
昭元帝抬頭瞥了一眼,並不答話,也不叫起。
那道盈盈身影卻自行起身,弱柳如風般越走越近,半啟的殿門間隱約可見蜀錦千重朱紋的燦麗裙邊。
“妾身王氏慕菱,見過萬歲。”
第五十五章 回首青山入夢頻
隨她而入的是一陣夜風,燭光閃爍,昭元帝抬頭時,卻見一名十六七歲的女子正含笑看來。
她柳眉鳳目,櫻唇未語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