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著的就皇后住的顯陽殿。
入宮覲見,不論拜見皇后還是太后,這條道都是必經的。因此常遇著什麼人,阿狸也沒當一回事。
直到前邊引路的宮女停下腳步,行禮道:“太子殿下金安。”阿狸才猛然回過神來。
也不抬頭,就著屈膝行禮。避讓到一側。
那邊卻久久沒有動靜。
阿狸是帶了些酒意的,又在溫泉邊燻蒸了大半日,臉上燒得厲害。屈膝久了,便覺得有些虛軟。
悄悄的抬頭去看,卻正讓司馬煜捉到了眼神,趕緊再垂下頭去。
若久之後,司馬煜才咳了一聲,道:“你……你起來吧。”
阿狸跟著宮女道過謝,避開他目光逼視,悄悄後退了一步。
司馬煜遲遲不肯離開,阿狸只覺度日如年,實在不明白自己哪裡讓他看得入神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想起來——這個年歲上,她跟左佳思在模樣上是難分辨的。
她壓根沒想到,司馬煜比她還不知所措呢——他想了半天,都沒想出一句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跟阿狸搭訕,又不會太唐突的話來。
此刻看到阿狸面色沁紅,像細雨打上新杏兒般的鮮嫩又嬌羞的模樣,腦子裡就更糊成一團。往常多少伶牙俐齒,此刻竟都歇下了。
只結結巴巴道:“你,你也來了啊。”
阿狸回話:“……是。”
聲音蜜絲般噙在唇間,似有似無的清甜,司馬煜忍不住就要湊上來聽。
阿狸不著痕跡的退避一步,道,“皇后娘娘宴上。殿下若無其他吩咐,阿狸告退了。”
司馬煜此刻才覺出唐突來。見皇后身邊親近的宮女還站在一旁,此刻雖恭敬著,過後卻顯然會跟皇后碎嘴的。另一邊王琰也瞪得眼睛要噴火了,看著就要撲上來跟他動手,就有些訕訕的。
原本都要伸手拉阿狸了,此刻也只好收回去,道:“呃……常來玩。”
眾人:……你以為是串門那!
阿狸鬆了口氣,行禮道:“是。”又道,“殿下萬安。”
才回身要走,就聽到玉石落地的脆響,叮叮咚咚滾落在她腳邊——是司馬煜腰間鳴玉斷了絛穗。
司馬煜也沒料到會有這種巧合,一時狂喜。眼巴巴望著阿狸。心裡頭一回覺得東宮那些拙手笨腳的蠢材還是很可愛的,簡直都想撒錢賞賜了。
阿狸眼角卻斜也不斜,便避讓開——司馬煜身邊跟著人呢,自然會替他料理妥帖。她一個外臣之女,避嫌還來不及,怎麼能殷勤貼上前?
司馬煜悲憤了。
他心裡很委屈。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下意識覺得,阿狸會幫他做這些。彷彿已經得她照料了一輩子,萬事貼心。此刻卻被她冷落了。
又好像也不是頭一回被她冷落。
他身後侍從們早殷勤湊上前幫他整理,司馬煜心中煩悶,揮手道:“一邊去!”就指著阿狸,道,“你回來。”
阿狸停了腳步。司馬煜從侍從們手裡奪過鳴玉,遞過去。眼望著她,命令道:“你來系。”
一旁宮女見太子又在胡鬧了,忙要幫阿狸解圍,阿狸卻已經默不作聲的垂首上前,將鳴玉接在手裡。
她面色如常,絲毫沒有面對太子之威的惶恐,也並沒有被呼喝的委屈。只側身跪坐著替他收拾,便如長姐待弟般安然,又像貴婦烹茶般嫻雅。
鳴玉上陶穗已開了結釦,一時修不好。阿狸便從荷包裡取出自己新編織的,比了比顏色,替他換上。那十指翻勾,就像花絲綻放般秀美,片刻之後便已收拾完畢。
隨即又起身避讓到一側,“殿下還有什麼吩咐?”
司馬煜卻恍若在夢,只覺被阿狸碰過的地方火灼一般的疼。卻不敢動一下。才不過片刻功夫,已經站得腿都僵掉了。聽阿狸出聲,才透一口氣。
“……已,已經沒有了。”
阿狸行禮,也不做聲,便帶上宮女,從容離開了。
司馬煜一時只覺得鳥鳴花綻,陽春早來。輕飄飄的都能飛起來。連身後王琰咬人的眼神也不在意了。
他飄飄然往華林園裡去,故意將鳴玉晃得清脆作響。那絛穗飛得亂了,他又怕弄壞,趕緊小心的用手撫平。
才過了顯陽殿,忽見草木後閃出來一個人,雪膚灰眼,身量較一般的孩子更高一些。望見司馬煜也不害怕,竟不閃不避直視著他。
司馬煜身後侍衛自然上前護衛,喝問道:“什麼人?”
“崔琛,適才從華林園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