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先朝末年,有位國之千城袁大將軍,貧僧跟令尊都在袁大將軍帳下為將,袁大將軍鎮守‘遼東’,滿虜難越雷池半步,視袁大將軍為眼中釘、肉中剌,後買通朝中奸佞,使聖上降旨袁大將軍上京,下獄冤死,大將軍帳下諸將悲憤填膺,卻救不了大將軍,遂含恨忍悲散去。諸將雖然流散各處,但仍心一條、志一同,為反清復明貢獻一己之力,而滿虜與一些一棄宗忘祖,賣身投靠之徒,也思趕盡殺絕、斬草除根,派出大批鷹犬大搜天下,諸將遂一一遭到毒手,令尊就是在這種情形被害的,如今,袁大將軍昔日帳下諸將,恐怕只剩下貧僧一人了,小施主明白了嗎?”小月臉色發白,兩眼發紅,道:“我明白了,大和尚,那些都是什麼人?”和尚道:“貧僧此刻還不能告訴小施主,等有朝一日小施主能下去,能離開此地的時候,貧僧自會讓小施主知道。”
小月卻是此刻就想知道:“反正我下不去,離開不了此地,請大和尚此刻就讓我知道……”
和尚道:“貧僧知道小施主的心意,只是此刻就讓小施主知道,對小施主沒有好處,只會讓小施主分心。”
小月還想再說。
和尚道:“小施主若是想為令尊報仇,繼承令尊匡復之志,只有一個辦法,摒除一切雜念,痛下苦功,儘快學會能下去,能離開此地的能耐。”
小月口齒微動了一下,還是說了話,但卻是問了別的:“大和尚,那得多久?”和尚道:“貧僧知道小施主心急為令尊報仇,只是,學能下去,能離開此地的能耐,不能急,而且必須要心無旁鶩,痛下苦功,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囚託小施主將來所面對的,都是高手,都是巨擘,而且,江湖上,武林中,能人輩出,臥虎藏龍,若是所學不足,是無法為令尊報仇,更無法擔當匡復大任。”
小月發白的臉上泛現堅毅色:“大和尚,我什麼都不問了,也什麼都不想了,從今後我會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專心一意,痛下苦功,學能下去,能離開此地的能耐。”和尚的一雙目光中閃現嘉許,也顯得更慈袢,更憐憫:“貧僧原知道小施主就是這麼一個孩子,其實,小施主遭逢這種變故,表現得已經是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了。”小月的臉色更白,兩眼更紅了,沒說話。
和尚又道:“有子如此,後繼有人,令尊英靈有知,也一定會感到安慰了!只是,貧僧與這些昔日袍澤,都沒有成家,為的是不願有家累,免除後顧之憂,更不願有朝一日連累妻小,令尊是什麼時候成的家……”
小月說了話:“大和尚,我爹沒有成過家,他老人家是我的義父……”
和尚目光一凝:“怎麼說?令尊是小施主的義父?”
小月道:“我是個孤兒,生長在‘遼東’,父母早亡,我連自己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到處乞討、偷竊,不只是野孩子,更是壞孩子。十歲那年因為偷竊遭人追殺,他老人家救了我,收養了我,我姓他老人家的姓,他老人家也給我起了名字,他老人家教我識字、唸書,教我做人的道理,他老人家疼我、愛我,但對我管教極嚴,他老人家花了五、六年的工夫,讓我像人,讓我是人……”
出身於這種人家的孩子,本就此一般人家的孩子成熟、懂事,更何況小月他經過這種歷練,這種管教;難怪他更成熟,更懂事,說起話來都不一樣。
和尚單掌立胸:“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怪不得令尊不讓小施主你知道他的事,甚至不教你武藝、讓小施主你完一置身事外,原來他是不願連累他人之後……”話鋒微頓,凝目接道:“小施主應該已經明白了,令尊之遭人毒手,不是因為私人恩怨。小施主是他人之後,不在這場爭奪之中,這也是令尊的原意,小施主可以不必為他報仇,更不必繼承他的遺志,擔當匡復大任,小施主若是願意,貧僧可以立即送小施主下去,離開這座孤島。”
小月既驚又急,忙道:“不!大和尚,我要為他老人家報仇,我要繼承他老人家遺志,擔當匡復的重責大任。”
和尚道:“小施主……”
小月道:“大和尚,我姓的是他老人家的姓,也從沒把他老人家當義父,我不是他人之後,我是他老人家的兒子!大和尚,他老人家才讓我像人,是人,大和尚你又怎麼能讓我不像人,不是人?我求你,我給你磕頭,我給你磕響頭!”
他趴伏在地,又要磕頭。
這回沒聽和尚說話,也仍沒見和尚動,小月的頭還是磕不下去。
小月更急了,忙抬頭叫:“大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