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沒有來得及移身上步的時候。
站在附近圍觀人群中的一名黑衣漢子,突然伸手排開來人,搶先一步到了卦攤之前,陰沉沉地道:“我慕名已久,今日讓我來看看卦在我身上靈不靈。‘活神仙’,且替我算上一卦。”說著,一屁股坐在卦攤兒前面那張長凳上。
書生呂毅皺了皺眉,未開口,可是那等了半天的第四個人,理所當然地說了話,走過來,望了黑衣漢子一眼,道:“朋友,請讓讓。”
黑衣漢子聽若無聞,連眼皮都未抬一下。
第四人,是個年輕漢子,身披風氅,內著勁裝,一頂寬沿大帽,壓得低低的,遮住了半個臉孔,令人一眼難窺全貌;不過,由那張緊閉而唇角微挑的嘴看來,此人相貌必定很英武,而且,性情也必十分高傲。
只見那帽沿陰影后有兩道極為明亮的東西一閃,隨即聽他冷冷說道:“朋友,莫非你耳朵有毛病?”聽口氣,這年輕漢子也不是省油的燈。
黑衣漢子這才抬起了臉,瘦削、雞眼、鷹鼻、耳後見腮,稀疏疏的幾根山羊鬚予,令人第一眼便覺得此人陰狠、毒辣、狡詐而不好鬥。
他偏著頭,冷冷地看著年輕漢子,道:“你是對我說話麼?”
年輕漢子道:“你多此一問。”
黑衣漢子牽動了一下薄薄嘴唇,道:“憑你這乳臭求乾的黃口孺子也配稱我朋友?
我今天心情好,算你造化,以後跟秦大爺說話,要學客氣點。”
年輕漢子一襲風氅無風自動,似乎強忍怒氣,道:“你講理麼?”
“講理?”黑衣漢子陰陰一笑,寒意逼人,令人毛髮悚然。
“講!當然講!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哪有不講理的?別讓人說我以小欺大,有理,你說吧。”
既然講理就好辦。
年輕漢子一指書生呂毅,道:“這位先生算卦限十人之數,大家都依次序,分個先來後到,你憑什麼不守規矩,搶在我前頭?”
黑衣漢子“哦”地一聲說道:“花錢算卦,我倒沒聽說過還有規矩!”
陰鷙的目光投向書生呂毅,又道:“算卦的,有此一說麼?”
任何人也不敢相信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對著這等兇人,也敢點頭。
黑衣漢子更是深具自信地雙目凝注,靜待答覆。
結果,很出人意料。
呂毅書生不但點了頭,而且神態十分冷漠。“不錯,有此一說。”
這簡直是個不知死活的書呆子!
圍觀的人,都為他暗捏了一把冷汗。
黑衣漢子雙目兇芒一閃,嘿嘿笑道:“算卦的,憑你這句話,我今天也該好好地照顧你的卦攤兒。”
這不是好話,任何人都聽得出來,唯獨書生呂毅他沒聽懂,神色安詳,未予答理。
他未說話,年輕漢子可搭了膠兒,道:“姓秦的,你要是條漢子儘管衝著我來,人家可是個讀書人,沒得罪你。”
書生呂毅依然故我。難道他仍沒聽懂,不知危厄之將至?
他應該為自己占上一卦,速謀趨吉避凶之道才對。
黑衣漢幹抬眼又望望年輕漢子,突然縱聲狂笑,像鬼哭狼嚎,刺耳難聽,道:“看不出你這小子竟有一副好心腸,難得!
難得!其實泥菩薩過河,自身都難保,還替人家操的什麼心!
秦大爺若有動他之心,他早伸腿瞪眼躺在卦攤底下了。這種事兒,秦大爺自詡身份,還不屑為,也不過癮,你不是逞強講理麼?來,來,來,你要把秦大爺從這張凳子上請開,還怕秦大爺不乖乖地讓你麼?“
此言一出,群情大憤,但都看得出,這傢伙不是好來路,扎手得很。遠道來的,不願惹是生非,自招麻煩,也幸災樂禍,樂得看看熱鬧。
小鎮上,個個老實莊稼漢,有心無力,敢怒而不敢言,出頭伸手,那是雞蛋碰石頭,個個難碎,只有眼睜睜地瞧著他發模。
年輕漢子怒極而笑,一句話沒說,便要動手。
猛地,卦攤後站起了書生目毅,他雙手連搖,說道:“小可不是珍惜這值不了幾文的卦攤兒,而是不願眼見為這點雞毛蒜皮芝麻事,傷了和氣,鬧出人命,讓小可做個和事魯仲連,說句公道話……”
轉向黑衣漢子,道:“不客氣的說,這位秦大爺的確是於理有虧,再咄咄逼人,那更是太不應該;不過,也許他有什麼疑難大事待決,所以搶了先。再說,事先並不知算卦有規矩,勉強可稱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