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1 / 4)

然而,不管怎麼說,經此一役,劉文典確實是打出了威風,打出了志氣,也打出了名氣,他開始大大地有名了。從此,劉文典從一個薄有文名的讀書人,成了個享有盛名的公眾人物。乃師章太炎聞之頗為高興。(這師徒二人真是大有意思,真可謂有其師必有其徒:他的老師做過孫中山秘書,他也做過孫中山秘書;他的老師怒斥過袁世凱,他也頂撞過蔣介石;他的老師先是搞政治,而後做學問,他也如此。)章老先生大悅,贈聯一副,曰:“養生未羨嵇中散,疾惡真推禰正平。”他的同門魯迅也說:“安徽大學校長劉文典教授,因為不稱主席而關了好多天,好容易才交保出外,老同鄉、舊同事、博士當然是知道的,所以,‘我稱他主席’。”這“博士”當然是“我的朋友胡適之”。

劉文典是名人,來了清華還是名人。很多學生都想見識一下這位大名鼎鼎敢於頂撞蔣介石的劉教授。開學了,上課了,課表上排的是劉文典大教授的課。許多人慕名而來,早早地在那兒候著了。門口一陣聲響,進來的卻是個穿得髒乎乎的半舊長衫的又幹又瘦的小老頭兒,憔悴得可怕。他和大街上要飯的並無兩樣,全不像一般清華教授那樣的洋氣瀟灑。那瘦骨伶仃的樣子,亦全無壯年人模樣。——這小老頭兒,就是劉文典嗎?這就是頂撞蔣介石的大名人麼?他們打退堂鼓,許多慕名者已經預先準備好失望了。等他一開講,眾人才確信原來這果然就是那位和蔣頂撞的劉某人。

此人畢竟是名門之後,家學淵源。留學日本幾年下來,他已然通曉英、德、日、梵、波斯等多種文字。劉文典和他早年的老師陳獨秀、劉師培一個樣,有一肚子好學問,也有一肚子大脾氣,而且其貌素來不揚:兩顴高聳,雙頰深陷,面色黧黑,目光渾濁,嘴上似叼著一支永不熄滅的香菸。當年在北大如此,到了清華,還是如此。

課堂上,他的聲音總是尖銳而無力,如飢鼠寒猿。因為體弱,他總是坐著上課,雙眼半眯,而後開口。然而,他一開口,就讓學生們聽得一愣一愣的。在他面前,學生們驚異得宛若劉姥姥進了大觀園,除了擊掌嗟嘆外,已經不敢置一詞。正是這瘦骨伶仃的人,成了清華園中最受歡迎的教授之一。有時候,他徹夜用功,第二日上課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但學生們卻因此更加欽佩他了。“九一八”事變之後,他在輔仁大學唸書的兒子也開始參加學生運動。後來,一不小心就失去了性命。劉文典大慟。自此頹廢不已,沾上了煙土。饒是如此,他仍在吞雲吐霧之餘繼續用功。為了讓國人瞭解日本的狼子野心,也瞭解日本的文化背景,他徹夜譯書。書是一章章弄出來,人卻一日日瘦下去。當他翌晨出現在課堂時,已然步履凌亂。“諸位,很抱歉,我已經沒力氣再說話了。”他歉然道。學生聞之一驚,知道緣由後立即諒解了他,而且當堂鼓起掌來,掌聲雷動。

劉文典:我要死了,就沒人講莊子了(3)

在清華園裡,他總是拖著一件破舊的及地長衫,像小腳女人一般挪動著小碎步,若有所思的樣子。他極少開口,非得遇見熟人,他才輕輕哼一句。

劉文典是研究古典文學的,和很多同儕一樣,他最瞧不起的就是新文學,自然也瞧不起白話文作家。他很少說話,但講起《圓圓曲》、《典論?論文》,如數家珍一般,旁徵博引。講到“文人相輕,自古而然”,“常人貴遠賤近,向聲背實”時,他又情不自禁地流露出輕視作家的情緒。

他的愛好之一,就是罵人,而且頗為刻薄。當人們問到他對某某作家的看法時,他總是撇撇嘴,王顧左右而言他地敷衍一陣,最後卻總要說一句:“文學創作不等於學術研究的能力!”然而很“不幸”的是,他不是在北大國文系,而是在清華國文系。那時候的清華國文系是最新潮的,內中多的是白話文作家,除了聞一多,還有朱自清,當然更有楊振聲、俞平伯。這讓劉文典很是惱火。還好有個楊樹達,更有個陳寅恪,可以讓他劉某人平一平怒氣。

到了西南聯大,還是財大氣粗的清華來當家。聯大國文系也就成了清華國文系血脈的延續,當然也仍然是很新派的。自此,白話文的作家是一個接一個地過來了。原有的聞一多、朱自清、楊振聲不算,還來了陳夢家、李廣田,最讓他來氣的是還來了個沈從文。劉文典已經忍無可忍了,他公然講道:“陳寅恪才是真正的教授,他該拿四百塊錢,我該拿四十塊錢,沈從文只該拿四塊錢。”他甚至不顧場合地奚落沈從文。有一次,警報一響,大家一窩蜂地往外跑,劉文典當然也跑,跑不多遠,他忽然想起他“十二萬分”佩服的陳寅恪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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